乔曦看着他,眉眼不复刚刚的阴鸷,车窗降下小半,阳光和风都肆意绕着他。她想到了刚刚他出现的那一瞬,宛若神袛。
忽然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还轻轻地蹭,像一只软乎乎的猫。
“谢谢。真的谢谢。”她都记不得说了多少遍谢谢。
贺时鸣心尖微悸。
大概她说千百次谢谢都抵不过这个拥抱带来的震撼,是顶礼,亦是献祭。
“曦曦。”
“....什么?”
她抬头去看他,其实那两个字她听清了,但不敢确定,或是就想听他再唤一次。
“曦曦。”贺时鸣揉了揉她的发顶,“以后有什么事都直接跟我说好吗?”
这句曦曦让她心头骤然泛酸,委屈扑面而来:“不是你昨天说不重要嘛....”
贺时鸣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她对他说,为什么不问她借钱是做什么。他是怎么回来着?貌似说了句这重要吗?
“还挺记仇。”他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轻轻晃了晃。
乔曦瘪嘴,委屈更浓,刚刚被人打了一耳光都没见有这么酸涩,“你那样,我根本不敢说啊。”
贺时鸣被她给气笑了,“也没见你有多怕我,把我说的跟恶霸一样。”
“你就是。”她开始有些喜欢恃宠而骄这个词。
“那你现在说,我听着。”
“说什么啊....”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听着。”
乔曦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失神,那双她曾经觉得亦真亦幻的眸,此刻仿佛褪去了所有虚假的影子,是宠溺的,是炙热的,是情深的。
她不是在情场上经验丰富的老手,但她觉得,此刻的他不再是轻浮的逗弄,不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了。
一点点。
但够了。
乔曦的脸颊贴着他胸口,男人在车上脱了外套,只留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毛衣,柔软的衣料治愈着发疼的皮肤,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那座困住她的森林。
她开始断断续续的说着。
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总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总之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我爸爸以前其实挺好的,对我也好,对我弟弟也好.....”
可自从沾了赌之后,乔远东就性情大变,成日流连在赌桌上,最开始是打牌,后来被一群朋友们唆使,越玩越大,迷上了赌博。可是赌博这种东西,哪里能赢得到钱?
乔远东想着翻本,瞒着妻子把房子抵了出去,最后讨债的人来收房子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房子早就给卖了。
母亲受不了这种日子,抛下乔曦和弟弟,跟人去了外省。好在那时还有爷爷和几位叔叔的照顾,勉强能维持学业。
后来,她考入了陵城最好的戏剧学院,大学的时候,视频博主这行盛行,她也学着录一些跳舞视频,剪辑后发到网络,没想到渐渐关注她的人多了起来,也开始能赚钱了,她和弟弟的学费生活费也不用再靠亲戚接济。
她以为一切都能好起来。
可乔远东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重操旧业,想着把几年前输出去的钱都赢回来,却没想到掉入了别人设好的圈套。第一笔高利贷借了两百万,他还不起,讨债的人就找来了学校,让她父债女偿。
“两百万啊....当时我拿着那欠条就想啊...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吧。”她的声音沉涩而枯哑,不复婉转轻柔。
贺时鸣抱着她,静静的听,车还在继续着固定的轨道,窗外飞逝过无数风景,可他无心看风景。
“不过,我还是很幸运的,那两年正赶上了视频行业的红利期,一年下来也能赚个大几十万,再加上打工,给人做家教,后来又机缘巧合进了娱乐圈,接广告接戏啊,反正两百万也还了一大半。”
她以为还了这两百万,人生就能彻底的往好的那面走去,却没想到弟弟被查出来患有白血病,进行为期两年的化疗,接近一百万的治疗费。乔远东自顾不暇,哪有钱来给乔岭治病,这一百万只能落在她的肩上。
“我是真的太累了....若不是他逼我,我不会这么狠心....我怎么会不管自己父亲的死活....真的是他们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
“我常常想,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日子,我以为努力甚至是拼命就可以了,但后来我才发现,哪能啊.....”
连翅膀都没有,谈何飞呢?
她哽着哭腔,尽量表现出平静,睫毛被泪水糊成一块,她紧紧的抱住他,只想离他更近一点。
贺时鸣已经分不清是他在抱着她,还是在被她抱着。
她不算滚烫的温度熨帖着他每一寸情绪,同时又让他每一寸情绪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有些哑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口气凝郁在心头,散不开,很烦。
过了好一会儿,怀中的人逐渐没了声音,连哭声都弱了,车内一片冷寂,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曦曦。”
“嗯?”女孩抬眸去看他,下巴正好搁在他的心口处。
“你爸这事是我疏忽了,我应该问清楚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向你保证。”
男人的怀抱把她包裹着,她逐渐贪念这种不属于她的温暖。缩在他怀里,她只想求一隅偏安。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该太贪心。”她听着他的心跳,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贺时鸣只是低眼去看她,看着她的眸,“曦曦,你想要飞,我就给你翅膀。”
轰然间,乔曦听见内心隐隐有高楼坍塌的声音,探究真假,计较得失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她只知道。
若这是轮游戏,那她就玩。
若这是个陷阱,那她就跳。
若这是一场火,那她就飞蛾扑火。
梦幻泡影又怎样呢?遍体鳞伤又怎样呢?
她能失去什么?不过一段青春罢了。
可她还年轻,她愿意把这场微不足道的青春全部浪费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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