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缙村,渝州边缘的一个小村子。
时值晌午,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准备午饭,村子南边却生起了一阵吵闹。
“段家这个歹毒的女娃子,原来就经常欺负我们老幺,现在还把我们老幺的脑壳给打破了,里正,你这回可不能偏心,要为我家做主啊!”
一个瞧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妇人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一边哭,还一边扯着站在一旁的里正的裤腿,不让里正离开。妇人的身边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男孩的额头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伤口,已经没流血了,看上去并不严重。
男孩也嚎了好一阵,原本想停下来,但见自家娘亲暗暗瞥了自己一眼,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大哭起来。
江缙村的里正张贵年近四旬,鬓角已生出了些许白发,他长了一张圆脸,瞧上去就是一副和善的性子。
张贵被妇人拽得身体一歪,险些站不稳,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面色无奈道:“张六媳妇,有什么事,你先站起来了再说。”
张六媳妇萧氏却是不依,只又嚎又哭,还暗暗掐了自家儿子一把,让张老幺哭得更大声。
张贵自来不善言辞,有心想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无奈地看向站在门前的人。
样式简单却坚固厚实的木门前站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她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看上去更高一些,更瘦一些,就连脸部的轮廓也比一般女子分明一些。她长了一双内尖外阔的丹凤眼,眼尾上扬,她的模样生得昳丽,就算是放在府城里,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少女面对胡搅蛮缠的妇人,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神色平静地看着妇人,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似在看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时间,场面僵持起来,萧氏嚎哭得更加大声,终于将左右的邻居引了出来。
住在左边的一家也姓张,说起来和萧氏的丈夫有点远亲关系。张家媳妇王氏带着孩子们站在院门口,看见萧氏便夸张地“哟”了一声。
“老六媳妇,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氏说着话的时候,右边邻居陈家的媳妇柳氏也出来了,她将小儿子和小女儿赶回了堂屋吃饭,这才看向坐在地上的萧氏。
“张六媳妇,你撒泼打诨却是无所谓,可带着你家老幺一起就有些不成体统了。”柳氏的父亲在书院里教书,娘家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自来比一般庄户人家多了些规矩。
王氏听着柳氏这话,悄悄地撇了撇嘴,暗中露出了一副很是嫌弃的神色。
萧氏见终于有人来了,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而后又将自家儿子拉起,指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道:“你们瞧瞧,段家女娃子多狠的心,她将我们老幺的脑壳打破了,这件事不能轻易算了,段家必须给我们张家道歉,必须赔偿我们!”
王氏一听,当即嗤笑了一声:“段妹儿打破你家老幺的脑壳?你家老幺不去打破人家脑壳就阿弥陀佛了。”
萧氏激动道:“就是她干的!让她出来!让她给我们老幺道歉!”
听见“道歉”二字,站在门前的少女眨了一下眼睛,她的目光从萧氏身上移到了张老幺身上,张老幺原本因为有人撑腰正洋洋得意,但和少女对视一眼后,他浑身一颤,连忙躲回萧氏身后。
柳氏皱着眉看了看张老幺额头上的伤口,顿了顿才开口问道:“阿凌,昭盈丫头没在家?”两家比邻而居,多有接触,她清楚这两姐妹的性子,萧氏都吵闹许久了,昭盈那丫头自然不会躲在屋里不出来。
少女收回目光看向柳氏,摇了摇头。
“这人都不在家,你也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们现在还不晓得事情的经过嘞。”王氏拍了拍自家二女儿张荷,“老二,你出去找找,将段妹儿找回来。”
“哎!”张荷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当即往村子中央跑去。
萧氏不服道:“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我看你们就是想帮着段家欺负我们张家,天老爷哟,我们张家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她一拍大腿,又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众人都头疼地皱起了眉头,张贵趁着将将的机会连连退后好几步,远离了萧氏,现下萧氏重新坐在了地上,他也不敢再上前了,只远远地劝了几句,可并没有什么作用。
好在没过多久,张荷便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打头的一人是村子里的唐员外,他的胞弟在京中为官,他则留在老家侍奉双亲,一家虽富贵,但很低调,他在江缙村中极有威望。
唐员外的身旁还跟着不少小孩,其中就有段昭盈,她看见自家阿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