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万岁遇了内臣就不再连夜做噩梦。”
谢病春自顾自地幽幽说道。
明德帝失控大喊:“朕待你不薄,亲手把你从泥泞中带出来,送你走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这些年任由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朕,朕哪里对不起你。”
“是了,万岁对内臣真好,免了天子行礼,送内臣始休楼,让内臣建了西厂,把锦衣卫送给内臣。”
谢病春就像小孩数着石子,漫不经心地说着。
明德帝脸上的愤怒之色越发扭曲:“狼子野心,贱/人卑鄙,朕待你这般好,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竟然如此待朕。”
“贱/人,果然是上不台面的阉/人。”
“畜/生,卑鄙,奸佞.”
“无父无母的人果然是天煞。”
谢病春静静地听着他在破口大骂,直到一口血打断了明德帝的失态。
“万岁送了内臣这么大的礼,内臣也该送万岁一个大礼才是。”
谢病春语气平静,冷静地看着面前之人,一如既往地冷淡。
明德帝唇角流血,恐惧地睁大眼睛。
“那碗梨汤好喝吗?南国医毒诡秘,想来是无人能知。”他缓缓走出那道黑暗之处,跳动的烛火落在金丝银线上格外闪耀。
“能和皇贵妃同死,万岁也算得偿所愿。”
他声线较一般人而言低沉而冰冷,就像含着一块冰,听久了只觉得耳廓生寒。
“朕死了,第一个就会查到你头上,内阁不会放过你的,大皇子难道容得下你,还有封斋,还有太后,没了朕,你还剩下什么!”
明德帝奔溃大喊着。
“这是万岁今夜写的罪己诏,民间震动,罪在朕躬,皇贵妃误国,中宫无主,朝野不安……”
谢病春从袖中拿出一块明黄色绸缎,目光直直落在明德帝身上,口中缓缓念着,最后手中那块明黄色锦缎飘然落在地上,“路皇贵妃陪葬。”
“不准陪葬,是合陵!是合陵!”明德帝失控大喊,挣扎着要去拿落在地上的那条绸缎。
谢病春眉眼低垂,看着他狼狈地摔落在地上。
“万岁还记得明德十年的大雪吗?”
明德帝僵在原地,失神地盯着他看,随后奔溃大喊。
“你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来人,来人啊!”
谢病春蹲下/身来,捡起那张明黄色的绸缎慢条斯理地塞到万岁手中,冰冷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背上,吓得明德帝抖索一下。
明德帝眼底血丝弥漫,死死盯着他看,难掩恐惧之色:“你是谁!你是谁!”
那双漆黑的眼眸倒映着面前失态恐惧的九五之尊,就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蟒蛇终于探出了蛰伏已久的脑袋。
谢病春面目悲悯之色,随后伸手轻柔擦去明德帝脸颊上的血迹,目光落在明德帝身后的那道阴影上,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 ——
“你说什么!”明沉舟倏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英景倒映在门上的倒影,咬牙问道。
“万岁……驾崩了。”
英景的声音压得格外低,在漫长无边的黑暗中便显得格外阴气森森。
大门被咯吱一声打开,露出明沉舟长发披散的模样。
“怎么回事?那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她赤脚站着冰冷的瓷砖上,心底却从未有此刻这般发凉。
她一动,所有守夜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瑶光殿的烛火在呼吸间以此稀疏地亮了起来,眼看就要照亮整个夜空……
“全都回去,不许出来!桃色,立刻去偏殿看着小殿下。”明沉舟心中一沉,提声厉声呵斥道。
“迎春,让所有人都待在屋内,不许交头接耳,不许走动。”
原本所有的窸窸窣窣都瞬间安静下来,如虫潮般退去,整个瑶光殿再一次陷入死寂。
“进来。”明沉舟拉人进了内殿,警惕地关上大门,“谁和你说的?”
她话锋一顿,意味深长自己回答道:“是掌印。”
英景抬眸,暗淡灯火下的眉眼显得格外锐利,一向恭敬下垂的眉眼第一次露出眉锋。
“是。”
“他想叫我做什么?”明沉舟沉声问道。
“他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