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成长,又怎么可能活成一只小白兔。他能踩着所有人上到今天这个位置,又怎会干干净净。
就算如今他捧着真心而来,我也不敢要。
我也要不起。
我现在不过就是个残废,只想拖着这死了一半的身体,安安稳稳地活完剩下的命就够了。陆召要闹,我挡不了他。但人都是有所图的,没有谁会对谁付出所有而不求回报。陆召这类生意人更是如此,他玩累了自然就会走。
何况现在的我,麻烦到连我自己都厌烦。
把自己收拾干净躺在床上,原本只是想小歇片刻,却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再醒已然是晚上八点了。摸到手机一看,老高给我打了五六个电话。我回了个过去,被他一顿骂。
他怕我身体真不舒服,出点什么事,要不是这通电话打得及时,他就准备调转车头往我家来了。
“你敢把我扔给陆召,还会怕我出事?”
“你这张嘴!”老高恨得咬牙切齿,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你就气我把你卖了?那我跟你说实话吧,五年前让我找你合伙的也是陆召,他托我照顾你。这么些年,我和他也有联络。我原本对他是有意见,可我又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修然,你刚出事那会儿你自己是个什么状态,你自己最清楚。我那会儿干嘛天天看着你,不就是怕你把自己折腾没了么?”老高深深出了口气,“现在的你看着是好点了,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当真是好了吗?”
我无言以对。
“你压根没好。你也就能骗骗你自己。”老高说,“为什么把你推给陆召?因为我治不了你。我想在你把自己弄得不成人形之前,让陆召把你捞回来。你也别再糟蹋人心理医生了,我看你的心病就陆召能治。”
我冷笑着问:“你憋了这么多些年没说的事,怎么今天全倒出来了?陆召让你说的。”
我用了肯定句,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陆召开始打友情牌了。
我想起他那句,“套路我都告诉你了”,现在看来是不假。的确该解释的他解释了,原本那些狗血电视剧里弯弯绕绕,能拍个七八十集的误会,那些该藏的东西,他全都剖给我看了。
可就算如此,那然后呢?
并非他解释了,我就得听,我就得原谅,那些过去就会活过来。
老高之后的话题就转了,就着心理医生那一档子事情教育了我半天。我随口应着。他说到后来多半觉得我这人没救了,实属满口应承,屡教不改,气得挂了电话。
像我这样经历过大的创伤之后,复健里有一块内容便是心理疏导。必须学会接受亲人骤然离世的悲痛与遗憾,也必须学会去接受自己瘫痪的身体。
人在这种时刻都极度脆弱,又偏偏带着满身的刺,那是一种自我防御,陷在自我编织的梦里不肯接受现实。
哪怕梦里山雨欲来,大厦将倾。
与我而言,很多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变得艰难异常。不可控的身体,最一开始无法自理的羞耻,全都如一块块的坚石压在我不堪的灵魂上,教我喘不过气。
心理医生对我说的最多的便是,你要学会开口求助,承认自己的不便并不是一件值得愧疚和羞耻的事。
但我横竖学不会。
准确而言,是我根本不想去学。
席子曾经骂我时说过一句话,说他已经想明白了,我不是病到要死不会打电话给他,很有可能哪天接到电话就是去喊他给我收尸。
他们以为我只是遭遇变故,筑起了心防。所以老高才觉得,或许曾经活在我生命里,能让我义无反顾出柜的陆召可以再次破开我的一切,重新将我带回这个尘世里头。
实则不然,我也仅是站在城门外的看客而已。
微信里跳出好友申请,原以为会是陆召,却是一个叫洛丘河的人,备注里写了【上城集团】。想来是这次项目的对接人员,我便点了同意。
然后……他跟我打了声招呼……再然后……他建了个群,把陆召拉进了对话,最后……
他自己退了群!
这一套操作可谓是行云流水,炉火纯青。论工具人的自我修养??
我还愣着,群名也已经被陆召改了,我看着群名无语凝噎,准备退群。
陆召先我一步在群里道:某人不会想着退群吧?
陆召:某人可说自己公私分明。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工作对接群。
陆召:修然你要记得,我可是甲方。
………我对他这一波幼稚的操作无言以对,正儿八经工作群,骗鬼?
【你密码改成了什么?】
这群名跟正儿八经有半毛钱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