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正中央,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被细长的绫布缠着脖子,吊在房梁上,脚尖极为艰难地点住地板。
那姿势,光看着就让人浑身发毛一般的难受。
他身上蜿蜒着皮开肉绽的鞭痕,早已衣不蔽体,露出大块大块因为这怪异姿势而收紧的肌肉。
有些伤口似乎还在渗血。
他像是个垂死挣扎的溺水者一般,脖子被勒地青筋暴起,脚尖却还在拼命往地上够,艰难求生。
慕淮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她着急忙慌地奔到那个男子身前,双手环住他的腰部,用尽吃奶的力气,试图将他支撑起来。
然后扭头冲着怔在原地的雨燕道:“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将他放下来!”
见主子发怒,雨燕连连应声道:“好,好,奴婢遵命。”
她手忙脚乱搬来凳子,搭在桌子上,然后立刻爬上去解房梁上的绫带。
须臾,慕淮只觉得手中分量一重,那萧之琰的身体在瞬间脱离了白绫的悬力后,全部压在了自己身上。
慕淮比他矮了一个头,瞬间被他的分量压倒在地。
雨燕眼疾手快,立刻跳下桌子,将压在慕淮身上的萧之琰推开,搀扶她起来。
雨燕满眼关切道:“公主您没事吧?”
慕淮摇了摇头,满脸不安的看着昏迷在地的萧之琰,刚才那一幕在她心中的冲击太大,让她还未缓过神来。
雨燕看出她的担心,安慰道:“公主放心,驸马没事的,之前好多次吊得都比今日久,他死不了的。”
慕淮被她说的后脖子一阵阵发凉,怪不得最后萧之琰处死慕芊的方法,是将她活活吊死在城楼上,原来是因为报昔日之仇。
“快叫大夫!”慕淮语气颇为严肃。
雨燕听出主子的不快,立刻道:“好,好,奴婢这就去叫。”
慕淮命人将萧之琰抬到寝殿的紫檀大床上,不一会儿,雨燕便请来了府医替他医治。
萧之琰昏迷着,府医命人将他身上擦拭干净,清理干净伤口上完药后,又命人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那府医忙完一阵子后,走上前来,冲着坐在不远处黄花梨扶手椅上的慕淮躬了躬身子道:“公主,驸马身上的乃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需每日定时换药便好。”
“有劳大夫了。”
慕淮冲着府医感激一笑,随即便朝床边走去。
萧之琰此刻换上了一套干净素雅的衣袍,面上的污垢血痕也早已洗净,露出深隽秀美的五官,整个人好似琼林玉树,清致无双。
他的眼眸紧拢着,眉头似蹙非蹙,像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紧张的事情,微微牵动着面部细小的表情。
萧之琰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自己面前,呼吸沉稳,看起来是如此纤弱无害。
但慕淮心里清楚,眼前人其实是只暂时被囚牢笼的猛虎,而猛虎脱笼归山那一日,便是毁天灭地之时。
慕淮攥着流银扇的手紧了紧,目光投向萧之琰白皙干净的脖颈上,那道方才被绫步勒出的可怖紫痕,极深,仿佛嵌入了皮肉一般。
她不自觉捂了捂自己的脖子,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小说最后写道:萧之琰将永乐吊在城墙上三日而亡,曝尸了整整三年……
怪不得永乐最后是这样的死法!
她的思绪刚转到这儿,床榻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眸,慕淮陡然一惊。
一双清冽的,淡茶色的瞳孔,直直地对上了自己。
十分阴冷。
她霎时心跳如雷,险些就要跌下去,生生往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萧之琰眼珠轻转,环顾了一圈四周,突然缓缓支起身子,在慕淮的注视下,利落地翻身下榻。
他立在慕淮身侧,低眉垂身对自己道:
“不敢污了公主床榻。”
那声音有如珠玉,却无端透着一股森然寒意。
还未等慕淮反应,他便转身向寝殿门外而去。
慕淮愣在那里,看着那道背影离去,挺若松竹,恰似风骨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