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山庄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老道士赶到场中央,后背相抵,纵然敌手颇多,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
田不易高叫道:“裴姑娘,带白桑先走,我们断后!”
裴雪青与陆银湾斗的正狠,咬牙道:“前辈先走!”
“什么前辈后辈,先走后走,你们也忒不晓事。当我陆银湾是甚么人?我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
眼见原本昏睡在一旁的杨白桑悠悠醒转,陆银湾忽然朝裴雪青展颜一笑,露出两颗白玉似的尖尖虎牙:“好姐姐,留神,我可要出招了。”
裴雪青本就严阵以待,没有半分松懈,闻言更是紧绷如弦。
忽见陆银湾一个旋身,一把弯刀从背后脱手,竟化作一道白虹直冲杨白桑而去!
杨白桑心智已失,不知闪躲,只吓得一跤跌倒。裴雪青狠狠一咬牙,顾不上自己身后门户洞开,撤剑来救。
只听一声脆响,裴雪青击落了射向杨白桑的弯刀,陆银湾却也自她背后,将另一柄弯刀架在了她颈间。
“诸位都住手吧,看看我抓到谁啦。”陆银湾扬声笑道,“不愧是名门正派,果真侠肝义胆。”
“峨眉剑仙,侠骨柔肠,倒是名副其实。”
裴雪青失手被擒,却也兀自镇定,冷冷道:“自然不像某些畜生,尽会使些下作手段,暗箭伤人。”
陆银湾点了裴雪青的穴道,将她揽到怀里,捏住她的下巴:
“姐姐真是好厉害一张嘴,不过我劝你最好歇歇。我这人的确是挺下作,气性大,肚量小,还爱嫉妒,尤其看不得别人长得比我好看。
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少不得在你脸上划个十七八刀,将你两边嘴角都剌个几寸长的口子。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话说。”
裴雪青再怎么硬气此刻也不禁打了个冷战,看着怪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女子大多爱惜自己的容貌,尤其裴雪青是个江湖美人榜榜上有名的,一时间竟也被她吓住了。
陆银湾笑问:“现在还想做我师娘吗?”
“……”
见她不敢再答,陆银湾心情好得不得了,拍拍她的脸:“姐姐这才乖啦。”
她将弯刀架在裴雪青颈上,朝场中笑道:“几位前辈,我数到三,你们要是还拿着剑,我可就对大美人不客气了。一!”
白云观几个老道见此情状,咬牙切齿。田不易猛一跺脚,当先丢下了兵刃。
“二!”
刘、张、李三位老道面面相觑,也长叹一声,丢下了手中长剑。
“三!”
孟志广本来还待阻止,见其他人都弃了剑,估摸着无力回天,狠狠将长剑往地上一掼。
陆银湾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来人,绑了。”
登时便有几个圣教武者出列,将场中五人尽数踢翻,点了穴道,捆成个粽子也似。陆银湾将裴雪青往人堆里一丢,也叫人捆了。
已有下属抬来一张凳子,一盏热茶,陆银湾把双刀交给手下,自己慢条斯理地落座,擦手,接过茶来浅饮一口。
她一向喜洁,此刻缎面白靴上沾了不少灰尘泥污,便翘起腿来。不待她发话,一身黑衣的圣教武者便跪到她跟前,拿软巾清水替她细细擦净。
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也不发话。几个老道士却着实被她这一番做作排场给气的吐血。
田不易皱眉盯她许久,孟志广黑着脸一言不发。刘、张、李三位年纪最大,骂骂咧咧地叫一旁的人给他们捆得松些,一点不知道尊重老人家。
陆银湾还记得在白云观的时候,这三个老道士就是三个老活宝。
他们自小在少华山东峰长大,一辈子也没下过几次山。一把年纪了,人情世故不怎么通晓,胡搅蛮缠、倚老卖老倒是一把好手,最喜欢在小辈面前卖弄武学。
弟子一夸,立刻就得意地捏起捋起山羊胡,弟子要是表现出一点不屑来,立刻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大骂蠢材不懂得武学真正奥妙之处。
三人武功都不弱,平时除了习武练剑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相互吵嘴。太清一脉这些年来人丁凋敝,只有一个单传的女弟子葬名花,早已出师,五年前当上了武林盟主。这三个老家伙在太清苑里闲的头上长草,日常晃着竹躺椅、捧着紫茶壶养老。
这三人还极是护短,出了名的帮亲不帮理。除了嫡传弟子葬名花之外,在少华山上最疼爱的就是掌门的关门弟子沈放了。这次估计也就是看在事关沈放,才一同出山的。
陆银湾看他们觉得好笑,给手下打了个眼色。下属会意,高声喝道:“尔等见到司辰大人,焉敢不跪?”
旁人也就罢了,刘张李三个老道士哪里忍得住?之前即便被缴了佩剑也不过一脸懵懂地挠挠头,现在听说要下跪,简直是一跳而起,破口大骂,几乎要变成斗急了眼的公鸡。
陆银湾微笑不语。
几个圣教武者开始压着他们往下跪,三个老道士涨红了脸。有圣教武者抽出刀来,架在老道士的脖子上:“再不跪就砍了你们!”
田不易死死地盯着陆银湾,神色苦涩复杂,欲言又止。孟志广脸色青黑,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倒是反抗的并不激烈。
吵闹声中,沈放的声音远远传来:“陆银湾!”
他一路磕磕绊绊摸索过来,气喘吁吁,嗓音里也带着几分沙哑。到陆银湾跟前站定,虽然看不见,也依旧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睛,面向她。
他尽力平复气息,语调平静地道:“在场的都是我师兄、师伯,论年龄、辈分皆比我长。若他们要向司辰大人下跪,论理,我也是该跪的。”
言罢,一撩衣摆,问她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