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湾原本脸色就相当不好看,见他又要自杀,眼疾手快拿住他的手腕,另一手直接按上他的长剑,将其剑身寸寸折断。
剑刃铮鸣,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田不易忽然激动起来,双目通红地盯着她,几欲落泪。
他声音颤抖着道:“银湾!你终究是不忍心田师伯死的,是不是?你还是个好孩子,没有那么无情的,是不是!”
陆银湾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冷冷地抬起头,一字一顿:“你说……我无情?”
“当年你们废我武功,断我筋脉,也是我无情?当年师父逐我出师门,看着我被旁人践踏折辱,也是我无情?”
“是,是!当年收留我的是你们不错,可到头来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出去的,不也是你们吗?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无情?”
“你要想死就去死好了,谁在意,真是笑话。我只是看不惯你这般自说自话,要替别人断手指。”
陆银湾松开抓着田不易的手,朝他一笑:“你既喜欢替别人,再多加一个也无妨。漱玉,去把纪小云给我带来。”
田不易心里咯噔一跳。他看见了陆银湾的笑。明明面容明丽又娇艳,那笑却偏偏好似讥嘲一般冷淡,让人汗毛倒竖。
田不易仿佛被人在心口上捅了一刀。
这真的是曾经那个,光着脚丫,拎着肥大的麻黄道袍,在白云观里四处疯跑蹦跳,一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小丫头么?
不一会纪小云就被带过来了。
他被鸣蝉拿一根红绳拴住了两只手腕,跌跌撞撞地牵着走过来。被困了一天,又累又怕,犹如惊弓之鸟,乍一见几位老道,几乎激动地要跳起来。
鸣蝉也跟他一起来了,笑嘻嘻地蹦到陆银湾身边:“姐姐找他做什么?”
陆银湾嘴角一勾,朝田不易几人道:“他也是白云观的人。断他一根手指,你们就带他走吧。”
几个老道面色一肃,尚未说话,鸣蝉先蹦了起来:“姑娘!你要砍他的手指?!为什么?”
陆银湾冷冷瞥她一眼:“怎么,不成?”
“不成!你说好了把他给我的,他就是我的了。你就不能砍他了。”鸣蝉理直气壮道。
陆银湾笑道:“到时候我再找别人陪你就是了。”
鸣蝉平常跟陆银湾闹惯了,又去拉她的衣袖,嘻嘻地摇来摇去,叫道: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他。别人都没他有意思,我不要别人!你要是不依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不要你了!”
她本是跟陆银湾撒娇,却不意陆银湾忽然喝道:“闭嘴!你就这么点出息?”
“我只不过把他扔给你玩了半天,你就被他给牵住了,你是俘虏还是他是俘虏?成什么样子!你要是一心想着他,好得很,我连你们两个一起砍!”
陆银湾从没这么严厉过,此次一反常态,竟吓得鸣蝉不敢出声。她不敢置信似的看着陆银湾,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脚边,扯住她的衣摆大哭道:
“姐姐,姐姐!求你啦,你不要生气……姐姐!”
纪小云这一日被困在此处,被鸣蝉好似个玩意似的玩了许久,又是逼他穿裙子,又是要给他编辫子,还喜欢亲他摸他,一天里不知多少花样。
可怜他纪小云被折腾得活似一只惊弓鸟,觉得这鸣蝉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荒-淫妖女,打心眼里厌恶。
此刻,见到鸣蝉这般护着他,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心中一酸,一股异样之感油然而生。
兴许是有陆银湾作衬托,反倒不觉得她讨厌了。
他冷着脸去拉她起来:“鸣蝉!鸣蝉!你起来,不要求她!不就是一根手指么,我给她就是!”
他朝陆银湾骂道:“妖女,你要我的手指,我给你。你看好了,你纪小爷可不是个孬种!今天要是皱一下眉头,我跟你姓!可你要是迁怒了鸣蝉,你也……你也不是英雄!”
不待旁人阻止,咬牙一剑斩去自己一根小指,登时鲜血长流。
十指连心,可不是玩笑。纪小云乍一断指,疼的面色惨白,嘴唇紧咬,愣是不皱眉头。
看见鸣蝉被吓得花容失色、直掉眼泪,反而咬牙低声对她道:“没关系的,也不是很痛。”
余下四个老道见此情景,尽皆怒发冲冠:“好呀,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瞪视陆银湾,各自挥剑斩去一根小指。
鲜血溅了一地,好不血腥。陆银湾似乎也觉得没趣:“行了,你们走吧。有多远滚多远。下次再让我抓住,可就没这么走运了。”一挥手,示意手下人放行。
裴雪青搀着田不易,余下几个老道士各自提了佩剑,黑着脸一言不发出了藏龙山庄。鸣蝉抹掉眼泪,目送着纪小云走远。
他落在最后,蔫头耷脑的,快消失在庄门处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似乎有些迟疑地向她摆了摆手。
陆银湾从地上捡起一截血淋淋的小指,啧啧两声,对手下吩咐道:“得了,算是今天的战利品吧,收拾起来装了。唉,本来今天还想着去后山打猎的,现在就得了这么些没用玩意。耽误一天功夫,当真没意思。”
她咂了咂嘴,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沈放面色铁青的一张脸。
雪白的衣袖之下,一双手握的死紧。他紧紧地抿着唇,湛清的、满含怒意的双眼,正正对着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