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卫垣又在满朝的文武百官面前跟傅正年大吵了一架,因着南方旱灾,卫垣想要减轻一部分赋税以体恤百姓,另外再从国库中拨出五千石粮食用以赈灾,可傅正年不同意。
卫垣拿孔老夫子的“苛政猛于虎也”与他说理,可傅正年却言如今周边叛乱势力正虎视眈眈,边境安宁岌岌可危,此节骨眼上这么做无疑会导致国库亏空,到时候战事一起恐难以御敌,其他那些趋炎附会的小人还都跟着应和,气得卫垣直接摔袖退朝。
国库亏空还不是拜他们这些蛀虫所赐,总有一天他要把他们从父皇手里骗走的东西连本带息尽数讨回来。新皇登基三年,洪涝旱灾全被他遇上了,不仅如此,灾害过后又极容易爆发大规模的疫病,他必须时刻提防着。
“皇上,安定侯求见。”曹公公推开门,向他通报。
卫垣立刻打起了精神,欢喜道:“快传!”
自打上次从侯府探病回来,他们得有月余没见了,卫垣将屋内的侍从尽数打发出去,拉着他在矮塌前坐下,喜不自禁道:
“我听国师说,你的身体可大好了?”
李渭枫起身恭恭敬敬对着卫垣行了个臣礼,道:“托皇上的福,臣身体已无大碍。”
“如此一来朕便宽心了,你若再继续病下去,朕都要考虑给你配门亲事冲冲喜了。”卫垣把玩着手中的玉核桃,调笑道。
谁知李渭枫忽然跪地,一副当了真的样子郑重道:“微臣叩谢皇上美意,皇上料事如神,臣今日进宫正是为此事而来,还请皇上为臣赐婚。”
卫垣动作一滞,眯眯眼道:“哦?这是千年的铁树要开花了?”
他抿了口茶:“说吧,朕倒是想听听,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入得了‘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的人间谪仙安定侯的法眼?”
卫垣惯会在这方面阴阳怪气他,李渭枫对此不甚在意道:“皇上过誉了,此女并非旁人,正是臣府中唯一的妾室沈氏。”
“沈氏,朕倒是有点印象。”他想起之前在御花园遇到沈晴芳的那次,为了进宫求医大着胆子擅闯御花园,态度不卑不亢的,模样虽算不上倾城绝色,倒也秀丽端正,看样子安定侯这座老冰山还是融化在了温柔乡里啊。
“你二人不已经是夫妻了么,怎的还要我给你们赐婚。”
李渭枫跪地一拜,道:“臣是来恳求皇上准许臣以正妻之礼重新迎娶沈氏入府的。”
这就好玩了,卫垣好奇道:“朕如果没记错的话,沈氏乃商户出身,身份低贱,侯爷扶她做正妻恐怕不合礼数吧。”
“回皇上,沈氏虽出身低微,可其品行端庄,为人聪慧善良,蕙心纨质,臣相信也确定,沈氏便是此生唯一能够与臣并肩而立之人。”李渭枫抬起头来看向卫垣,“更何况,先皇不也常说‘娶妻当娶贤,宜室且宜家’么。”
“孔夫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及与之化矣。在臣心中,沈氏不仅是一名好妻子,臣也是在于她的相处中才明白了何为真正的携手……”
“行了行了,朕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就又开始罗里吧嗦地给朕讲些大道理,”卫垣揉了揉肉耳朵,不耐烦地打断他,“朕又没说不答应,只是你总得给朕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不然何以堵住傅正年那帮老贼的悠悠之口?”
李渭枫正要开口解释,卫垣又继续道:“还有,在此之前,你得先帮朕做件事……”
……
话说那日他们回到侯府,弄春听说她在外头吃的那一番苦头后,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更是不放心地请了大夫来给她再瞧一遍身子情况。
这不瞧不知道,一瞧给瞧出了个有孕在身来,给侯爷欢喜地连夜将晴芳的卧室挪到了自己屋里,非要亲自照顾她不行。
不仅如此,在听晴芳提起庶子不可生于嫡前后,更是直接进宫面圣求小皇帝为二人重新赐婚,说什么也要让孩子名正言顺地在侯府出生。
晴芳算了算日子,大概是侯爷刚回来那阵怀上的,如今尚不足月余。
这小家伙命可真大,跟着她在鬼门关走了那么一遭竟然还能安稳地待在她肚子里。
晴芳不由得忆起自己在昏迷之中见到的那个团子一样的小男孩儿,难道真的是母子连心,被她提前感应到了吗?
诊出怀孕以来,晴芳便被李渭枫像个祖宗一样供了起来,大夫说她最近有些阳亢阴虚,气血两亏,尤其是头一个月更容易滑胎,需得好好调养身子。
李渭枫几乎将府库中所有的珍贵药材全部搬了出来,甚至还接了个经验老道的妇科圣手住进府里,专门负责给她诊脉煎药,晴芳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谁能想到一个月之前她还是个连进侯爷书房都要提前三天给自己鼓劲的,毫无存在感的姨娘呢,虽然现在也还是个姨娘的身份,可一切的吃穿用度都已经是按照正妻的标准配给了。
晚上用过饭,晴芳坐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乘凉,明远将耳朵贴在她被饭撑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上,煞有其事地听了一会儿,抬起小脸来天真可爱地问道:“姐姐,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怎么没有动静呀?”
晴芳轻轻晃着团扇给他驱着身边的蚊虫,柔声道:“小宝宝还小,现在还发不出动静呢。”
李渭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岁月静好的一幕,他上前抱起明远,在他稍稍圆润一些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明远抱着他脖颈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夫呀”。
“小远,要叫侯爷。”晴芳从贵妃椅上站起,给李渭枫行礼。
李渭枫连忙扶住她道:“以后再不许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当心身子。”
晴芳瘪瘪嘴,哪里就那么娇贵,这要是以前,他只会冷漠地点点头,然后连看都不带看她一眼地直接进屋去忙正事。
那个时候,她甚至都觉得比起她来,江鹤反而更像是侯府的女主子,毕竟那会儿能在侯爷身边日夜伺候的只有他。
如今晴芳算是彻底咸鱼大翻身了,李渭枫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拴在自己身上,吃饭他给喂,洗澡他给搓,睡觉他得陪,出门办事也是一步三回头的叮嘱弄春照顾好她,甚至就连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都要在他旁边置上一把躺椅,再将果盘和话本一应摆好,让她坐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才安心。
头两天她倒真的是沉醉其中十分受用,可时间一久,她就有些受不了了,她是孕妇又不是婴儿,哪里受得了天天被人这样绑在身边,连喘口气都费劲儿,她甚至开始怀念侯爷犯病时候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