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廓再次微动,好像捕捉到来自隔壁极其轻地、几近幻觉般的开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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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越所在的茶室内,此时也总算是全然平息了下来。
其实要让恒野老总签字非常容易,闻越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在各种各样的场合,平静地看着对方各种模样的哭泣与反抗,重复到现在,都令他开始觉得有些枯燥了。
“舅舅。”舒夜阑仔细地将已经处理好的文件放进袋子里,站起身来听他的指示。
闻越随意扫了眼他双手呈上来的信封,却也没接,只是起身道:“走吧。”
但不管怎么说,即便这些事情再是重复枯燥,可障碍与变数少一些,那些理不清的杂糅的线更加清楚一些,他的情绪还是会跟着放松许多。
直到他来到走廊,顺手合上门时,不由得顿在原地。
前方的茶室也同时打开了,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就这样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其实隔壁室内的小孩,闻越大都有些印象,有的或许是出类拔萃,而有的可能是因为与对方的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而那些小孩很显然也对自己极为感兴趣,就在门板重新合上的间隙,他隐约还能听到隔壁小孩激动的讨论声,透过门缝,模模糊糊地飘了过来。
甚至话题转过几圈,竟还是和自己有关。
闻越身上的谈资也的确很多,他名下所有的产业,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在生意场和私下相处时随心所欲的脾气,还有如今人丁凋敝的家族……他全都知道,但向来没什么所谓。
唯独眼前的身影非常奇怪。
他好像对那些所有的话题全然没有兴趣,也不关注任何的谈资,唯独想看自己,于是在发现自己的瞬间就直接停驻在了原地,默不作声地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闻越也在看他,第一眼就已经确认他就是刚刚自己叫舒夜阑去叫过名字的那人,但是同样地没有出声,就这样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随后缓缓迈开步子,继续沿着走廊出去。
孔缉远的目光就一直跟随着他。
直到闻越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孔缉远竟是倏地伸手将他扣住,身影逼近,随后猛然撞进对方的眼底。
霎时间,气氛绷紧。
孔缉远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觉得闻越的行为总给他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想要亲自过来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而已。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下个刹那,当闻越漆黑寂静的眼睫垂落,同样是看向自己的时候,他的胸口就像是有什么熟悉的感觉蓦然炸开!
这是一种极其强烈的、与这个虐文世界息息相关的牵连感。
原著中的反派总是会对自己抱有莫名的恶意,他们手段残暴,或者是性格扭曲,更或者是丧尽天良……不论是何种情绪,都始终饱含着施暴的欲望,孔缉远绝对不会认错!
可问题就在于,这种感觉为什么会出现在闻越的身上?
他提前调查自己,叫自己的名字,难道也是因为藏着极端的恶意不成?可这种恶意到底从何而来,两人分明就是毫无关系才对!甚至他刚刚不都还在替自己解围吗!
无数的问题骤然涌进孔缉远的脑袋,孔缉远实在分辨不清,只能紧紧地盯着闻越的脸,有那么刹那竟是产生了种不管不顾的暴躁与冲动。
原因无他,这两天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就好像每件事都在跟自己作对一般,到现在为止孔缉远竟是破天荒的没能顺利走好任何一步,这令他觉得非常危险,更是逐步的失去耐心。那他还不如直接摧毁掉出现这种感觉的人,崩坏掉这个世界的关键节点!
想到这里,孔缉远眼底陡暗,他开始确认闻越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对自己怀揣恶意,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要不要直接动他,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如何才能动得了他……
这个时候的孔缉远,倒是很习惯自己能力受控的情况。
这真没办法,他现在的力气很小,若非是闻越自愿停留在这里,他压根没有办法把他钳制住,所以他在任何地方都必须得小心谨慎,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直铤冒进。
但是除此之外,他竟是完全没有记起来,自己身上还挂着个人设的事情。
孔缉远现在什么人设啊,那是又乖巧又软糯,不管心里再是怎么凶狠,脸上的表情和说出口的话语也不会产生改变。于是,就在他的杀意不经意间乍泄时,闻越像是察觉到什么,漆黑的眼睫倏忽抬起,手臂蓦地压下。
这本来是一个极其寻常的反射性动作。
闻越的反应并不过激,即便是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杀心,他也只是将他钳制在角落而已。
可几乎就在同个瞬间,孔缉远痛得所有念头唰地消失,颤音脱口而出:“疼……”
骤然间,空气凝固。
所有的紧绷烟消云散,孔缉远第二个字蓦地哽在喉咙,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闻越:“……”
孔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