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漫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耳边是嘈杂的说话声以及过往车辆的鸣笛声。 林漫站在原地,像与世界隔绝。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寒迟,一句话也不想说,嘴唇连动都不想动。 “我说过了,放学我来接你。”徐寒迟拉开车门,对她笑。 林漫心里顿生厌恶,握了握书包带,移开视线。 正要扭头走,徐寒迟又说:“林先生正在家等你吃饭。” 林漫闭了闭眼睛,无力的重新面向徐寒迟。 上车后,林漫坐在副驾驶位置,书包搁在胸前。 学校门口很拥堵,车子费了一点时间才开离学校,林漫几次看向徐寒迟欲言又止。 “林小姐想说什么?” 林漫扭头看向窗外,低声说:“没什么。” 徐寒迟笑了笑,也没看她。 燥热的气流从降下一半的车窗里不断涌入,林漫本是出汗多的体质,这会儿鼻尖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吹了吹鼻尖,伸手轻轻扇着风。 等红灯的时间,徐寒迟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她:“新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林漫表现出的抗拒显而易见,她没想到徐寒迟仍旧装作看不懂似得主动找他聊天,情绪来不及转换,只僵硬的点点头:“挺好的。” 徐寒迟眯着眼,指尖扣着方向盘似乎在思考什么,林漫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正准备低头,对方却早她一秒收回视线。 左转绿灯时间极短,车往前驶了几米,又等来红灯。 徐寒迟这次没有看她,再开口,语气很淡:“你们班主任数学教的不错,你平时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去找他。” “哦,好的。”林漫还是点头,她觉得和徐寒迟一起很尴尬,连呼吸都不自在。 回去的路上,徐寒迟没有再开口。 林漫侧头看着窗外,一开始觉得尴尬,后来心思到了别处,也就没了感觉。 到达林家,已是六点整。 徐寒迟锁好车门,转身意外地发现林漫还站在车尾。 她脸颊红彤彤的,耳朵也变得粉嫩,到底是年轻,如刚才上车之前抗拒一般,这会儿脸上的纠结之色一点也不懂收敛,完完全全的尽收他眼底。 徐寒迟眉尖一挑,手里捏着车钥匙,不疾不徐的朝车尾方向走了几步。 “林小姐,你还在这做什么?” 他微微低下头,林漫个头不低,头顶大约在徐寒迟下巴的位置。 林漫原本咬着唇,露出小而白的牙齿,闻言抬头看他。 她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徐先生。” 林漫的声音轻柔又清脆,响在徐寒迟的耳朵里,意外的好听。 徐寒迟拉开俩人距离,仍低头看她,“林小姐有事请直说。” 林漫脸颊又变得燥热,她鼓足勇气和徐寒迟对视,努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稳:“徐先生,你以后直接喊我林漫就行。” 徐寒迟眉尖几不可察地再次上挑,他嗯了一声:“好的,林漫。” 她不得不承认,除去徐寒迟脸上她不喜欢的笑意,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好看的过分。 徐寒迟见她说完没有离开的动作,问:“还有事?” 他上挑的声音尾声清润,一双眼睛目不斜视,炯炯有神的眼眸让林漫几乎不能再继续直视。 林漫强忍着移开视线的冲动,手指紧握书包带,以商量的口吻继续说:“徐先生,家里离学校并不远,早上坐公交车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我以后能不能自己坐公交车去?” 说完她赶快低下头,放缓呼吸,竖起耳朵等徐寒迟的回复。 “这个,”徐寒迟摇头,“抱歉,暂时不能,需要先生同意你才可以自己坐车去上学。” 失望来的急速,林漫哦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走。 “不过——”徐寒迟突然出声。 林漫回头,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眉梢上都沾着期待:“不过什么?” 徐寒迟低头把玩着钥匙链,轻笑着说:“不过,你给先生说了也不会改变我每天接送你的事实,只是换种方式,何必多绕弯路,惹得你母亲不高兴。” 林漫不理解他的意思,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林漫早已想好第二个应对方案,继续放软声音:“徐先生,我每天自己坐车上下学,你就对我爸爸说是你接送我,我们统一口径,我爸爸也不会发现。” 徐寒迟不置可否,抬头仅是一笑:“林漫,你这么做没有任何意思,只会给大家找麻烦。” 徐寒迟收起钥匙,起步越过林漫,再无交谈之意,“先生已在餐厅等你,我还有事,不耽误你们一家人用餐。明天见。” 这个男人真是软硬不吃。 林漫握了握拳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暗暗咬了咬牙。 谁想和你明天见。 - 林漫推开门,把包挂在玄关处,低头换鞋。 脚下是厚软的地毯,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 走到餐桌前,林漫低头,柔软的发丝熨帖的搭在背后,显得她乖巧又安静。 林清树开口,朝她招收:“漫漫回来了,我的女儿都变成大姑娘了。过来,让爸爸仔细瞧瞧,爸爸可是有四年没见你了呀。” “爸爸。”林漫顺从地走过去,站在林清树面前,任凭他慈笑着端详。 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厚爱,眼角的鱼尾纹增添为他带来的,不仅是阅历与财富的积累,更是时光流走,厚重的沉淀。 “漫漫快坐。”林清树指了指满桌的汤菜,笑着说,“这都是你妈妈让刘姐准备的,你知道她不方便下厨,你看,这些是不是都是你最爱吃的?” 林漫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些,她点头:“嗯,谢谢妈妈。” 陈蓉没有回应。 林清树轻咳了声,陈蓉眼皮也不抬,端起饭碗吃饭。 “阿蓉。”林清树收起笑意,目光凌厉。 他强忍下不满,慢而认真的说:“孩子几年没回过家,再大的气你也该消了。” 陈蓉搁下碗筷,“我哪敢生气。” “漫漫正值升高三的关键时期,每天学习就够累了,回到家还要看你这副模样,你是成心不想让漫漫吃好饭是不是?”林清树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林漫不愿回到林家,就是怕每天见到父母的争吵。 她一颗心已沉到底,嘴角轻微的发颤。 还是开口说:“爸爸妈妈,我有点饿了,我们吃饭吧。” 林清树目光立马投向林漫,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好好好,漫漫饿了,我们吃饭。” 舀了一勺蒸蛋,递到林漫碗里:“尝尝这个,你最爱吃的。” 林漫正要夹菜的动作一滞,目光极为缓慢地,从林清树脸上移到那勺富有色泽的蒸蛋上,嘴角动了动,强忍下热气蒸腾眼底的冲动,微笑着说:“谢谢爸爸。” 陈蓉没有再开口,林清树淡淡瞥她一眼,索性当她不存在。 但每一分钟对于林漫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等到林清树放下筷子。 林漫正想开口说回屋做作业。 林清树说:“漫漫,今天一天,还习惯新学校的学习吗?同学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林漫如实回答:“同学和老师都很好相处。”虽然她只认识孙国民以及胡佳佳。 “那就好。”林清树满意地点头,他眼瞅着女儿,觉得女儿哪都好:“你学习不要太拼,尽自己努力就好,以后天塌下来都有爸爸撑着呢。” 不要太拼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学习。林漫觉得林清树的话有歧义,只能点点头。 “今天是小徐接你放下学吧?” 林漫继续点头。 她想了想,开口说:“爸爸,明天我能不能——” “明天开始,还是小徐接你上下学吧,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有人接送我才放心。” 林清树自顾自说完,才意识打断了林漫的话,赶忙说:“漫漫你说明天开始干什么?” 林漫那句能不能自己坐公交去上学显然已夭折。 她突然有些明白傍晚徐寒迟说的话。 自己说不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林漫只好摇头:“没什么。” 结束这顿让她备受煎熬的晚餐,林漫回房洗完澡,已经临近十点。 对面花房依旧亮如白昼。 徐寒迟还是在修剪玫瑰,落在林漫眼里,已不如初见那么惊艳。 徐寒迟似有感应,抬头望去。 入眼的只有泛着光晕的米色窗帘。 很快,光晕消失了。 - 第二天林漫锁好门。 车早已在花房门口停好。 林漫昨天没有休息好,打着哈欠钻进车里。 闭上眼睛,抓住这十几二十几分钟的时间补觉。 徐寒迟没有打扰她,一路上沉默不语。 其实,这才是他们应有的距离。 林漫拉着书包带往教室走,觉得刚才哪里不对劲。 想了一路,也没想起。 把书包放在课桌上的那一瞬间,林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今天,徐寒迟的车里似乎换了一种味道,封闭的车厢里,她没有晕车,反倒是睡的安稳。 一天的课程接踵而至,没给林漫留下细想的空间。 她是转学生,手头上最重要的事是适应新学校的生活。 下了第二节课,学校例行惯例又要去跑操。 林漫头一天已经参与,这会儿屁股懒得很,心里更是抵触。 胡佳佳眼睛眨了眨,拉住往外走的林漫,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林漫,咱们别去跑操了吧。” “能不跑操?” 胡佳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个地方,我知道学生会执勤的不会查,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