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迟没有回应,林漫更不敢动。 视线所及,一片黑暗。 全黑。 徐寒迟微微眯了眯眼睛,几秒过后,适应了黑暗。 教室窗外的灯线透进几束,徐寒迟可以看清林漫的脸部轮廓。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想起。 林漫蹲在地上时,线条流畅,腰窝明显的后背。 “徐寒迟。”林漫轻呼,她现在还是完全看不到,全凭手里的触感,证明徐寒迟还在自己身边。 徐寒迟没有出声,甚至有些恶意的没做反应。 林漫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她脑海里想起咒怨里的女鬼从门口爬进的场景。 握着徐寒迟衣服的力道更紧。 她觉得有视线胶着在自己背后,手臂上汗毛竖起。 既害怕出声,又担心身边的人不是徐寒迟,而是某种她惧怕的东西。 “徐寒迟,你在不在?”再开口,林漫声音发颤,隐隐带了哭腔。 徐寒迟这才明白,林漫是真的害怕。 “我在。”他轻声答复,手在一片昏暗中握住林漫的手肘。 “啊——”惊得林漫尖叫一声,徐寒迟感觉到林漫浑身一个激灵,差点跳起。 徐寒迟本应出口安抚,他却突然笑出了声。 “林漫,你别怕。” 林漫被他刚才突兀的举动惊得冒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惊魂未定,声音又细又颤:“你别吓我,我害怕。” 徐寒迟又轻笑了声。 林漫却马上就要哭了,“你别笑——” 徐寒迟听到了哭腔。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辅导班为了节省电费,放学十分钟后,整个一层就会全部熄灯,刚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已经熄灯了。”徐寒迟手虚握着林漫手肘,缓缓上移。 到达肩膀处,改为虚搂住她肩膀。 “我害怕,你别吓我,徐寒迟,我就怕黑。”林漫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发颤。 徐寒迟手掌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好了,现在还是看不到吗” 林漫摇头,想到他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徐寒迟说:“跟着我走。” 手腕一用力,将林漫带在胸前,拥着林漫穿过走廊,往门口走。 林漫倚在徐寒迟身侧,听到心跳响的厉害,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徐寒迟的。 她唯一清楚的是,刚才还惊吓万分的她,此刻情绪已经渐渐安稳下来。 徐寒迟身上,似乎有可以令人心安的魔力。 感应门已经关闭。 徐寒迟拥着林漫从推拉门走出,凉爽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 林漫刚才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身上只觉得凉意十足,连连打着寒颤。 路上车灯飞驰,林漫眼睛眩晕的很,她牙齿打颤,说:“徐寒迟,我不想上辅导班。” “那就不上。” “我不想学数学。” “那就不学。” 徐寒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好说话。 林漫回到车上时,理智已经完全回归。 她偏头看着沉稳开车的徐寒迟,突然分不清刚刚对自己说,不喜欢那就不上不学的徐寒迟,是不是真实的。 “我周五可以不用来上辅导班吗?”林漫突然开口问道。 “……”徐寒迟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先生同意的话。” 林漫终于确定,黑暗听到见到的,全是错觉。 对于这个自林漫见第一面就决定要敬而远之的男人,今后还是一样——继续敬而远之。 - 林漫第二天迟迟没有醒来。 徐寒迟看了眼腕表:七点五十。 他按了几次门铃,无人应答。 徐寒迟折回车里,拿出备用钥匙。 插.入锁孔,右拧推开门。 室内极为安静,可以听清秒针走动的声响以及——微弱的呼吸声。 “林漫?”徐寒迟视线触及床上的身影,立马撤回。 林漫没有任何回应。 徐寒迟等了几分钟,蜷缩了下手指又松开,径直朝里侧卧室走去。 林漫脸色潮红,呼吸有些沉而浑浊。 徐寒迟犹豫着伸出手,轻探到她额上,反射性缩回手。 林漫的额头,滚烫不堪。 她在发烧。 - 林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身体软绵绵的,不会因回答不出问题被罚站,不用时刻看陈蓉的脸色,更不用在自己家里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外人角色。 她眼皮有些沉,掀了几次才睁开眼。 看了天花板几秒,林漫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手背上有紧绷感,林漫动了动手,像被针尖扎了一下。 “别动。”一道男声响起,同时,林漫手被按住。 林漫抬了抬头,看到徐寒迟正坐在床边,一手按压着她的手腕。 “你在发烧。正在打退烧药。”徐寒迟说完,不动声色的撤回手。 林漫记忆有点断片,迟疑着问:“我怎么了?” “早上发现你在发烧,已经叫医生来过,学校那边也已经请好了假。这两天你在家休息。” 徐寒迟说着,拿起林漫放在床头的手机,指尖极快的在屏幕上跳动。 随后,他的手机响起。 徐寒迟掐断铃声,站起身,居高临下,“我的号码已经在你手机里存好,你饿不饿?” 林漫另只手捂上肚子。 有点饿,但更想去厕所。 徐寒迟见她面色尴尬,已经猜出几分。 他说:“我已经让刘阿姨给你做好清淡的粥,一会儿让她给你端过来。” 又指指手机:“有事就打我电话。” 林漫点头。 徐寒迟走后不久,刘阿姨就端着托盘,给林漫带来清粥小菜。 先解决完人生大事。 林漫倚在床头,细细喝着粥。 刘阿姨站在一旁,仔细瞅着这个和自己侄子一般大小的姑娘,有些心疼她。 “怎么会发烧呢?昨天吃完饭时不时还好好的。” 林漫夹了一筷小菜,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太累。学习压力大。” “姑娘数学不好吗?”刘阿姨问。 “嗯。” 刘阿姨啧了一声,突然说:“你看我这记性。我侄子去年高考,也是学的文科,数学考了134分,平时成绩也是吊车尾。” “发挥超常吧。”林漫不禁有些羡慕。 刘阿姨摇头:“不是,你爸爸怎么还在外面给你找辅导班?就咱们这那小徐,数学好着嘞,我侄子数学就是他给补习的,补了三个月,比老师教三年还管用。” “哦是吗。”林漫不以为然,心想也就是阿姨侄子爱学习罢了,徐寒迟哪有这么牛。 “要不我给先生提提,放学后你出去补习怪累的,不然就让小徐在家里给你补课得了。”刘阿姨提议。 林漫一听,手一抖,粥差点打翻在床。 她连忙摇头加摆手:“阿姨不用,真的不用,在外面挺好的。” “外面好哪有家里好,外面补习班的老师就是为了挣钱,虽说你家不差钱,可毕竟不如自己人,对你上心。” “真的不用阿姨。人都说熟人教不了自己孩子,你说的那种老师很少的,现在辅导班竞争也激烈,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刘阿姨欲言又止,显然觉得自己的建议极为正确。 林漫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徐寒迟现在对她已经很“上心”,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连自己数学课都由他来补习,她会不会彻底疯掉。 何况,林漫压根不信,徐寒迟的补课对于数学废来说,真的有妙手回春的功效。 吊瓶挂完,医生给林漫拔针,嘱咐她别再着凉。 林漫敷衍应着。 发烧生病的原因,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来林家半月,大部分时间林漫都不敢放松警惕,生怕陈蓉又挑出她的毛病,一个理由让林清树送她回镇上。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林漫的身体状态已经到达临界值。 昨晚辅导班后的惊吓,就是导火索,把她心里隐藏的惊恐彻底点燃。 - 到底是年轻,林漫休息了一天,身体已经全然恢复。 晚上吃饭时,刘阿姨又来给她送饭。 林漫吃着,发声问:“阿姨,济城一中有住校生吗?” “有啊。”刘阿姨解释,“济城一中是济城重点高中,像一些偏远地方的孩子,离得远,肯定不能上下学都回家,你们学校就有宿舍,给那些孩子居住的。” 林漫有点心动,脸上却不动声色,问:“市里的孩子也能申请?” 刘阿姨呵呵笑了:“只要交钱就能住,我侄子念高三时就住在学校,早上早起自习,晚自习后也不用急匆匆的赶回家。” 林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距离高三,还有不到三个月。 第二天一进班,江上就凑过来,问:“林漫,你昨天晚上去振英辅导班补课了?” 林漫皱眉:“你怎么知道?你个变态跟踪我?” 江上倒吸一口气:“你怎么说话的,谁是变态,还有谁跟踪你了?我也在那里补课好不好?” 林漫抬头,上下打量着江上,嗤笑:“你补课数学还能个位数。” “真是能耐。”林漫说出口后,总觉得话有些耳熟。 而后惊觉,这是上次她“弄丢”书包,徐寒迟嘲讽她的话。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心问下你,以后放学还能一起去上课。”江上手指扣扣桌面,“你在几班?我在二楼9班。” “哦,不顺路。” 林漫的回复,江上接不上话。 胡佳佳提着早饭进来。 林漫起身给她让位置。 她看着胡佳佳拧开袋包豆浆,犹豫着开口:“胡佳佳,我能问问你关于住校的事情吗?” “你现在也想住校?” 林漫摇头又点头:“我想高三住校。” “你家离学校很远?”胡佳佳刚问出口,又说,“我真是傻了,你每天上下学都有人接,能远到哪去。” 林漫张了张口,没有接过话。 如果可以,她宁愿没人接她。 林漫知道,胡佳佳还在误会自己。 “你和五班体委的事情,我不知情。”林漫说。 胡佳佳没有看她,语气很淡:“我知道。” “你知道?”林漫讶异,“你和江上很熟?” 胡佳佳这才放下手中的豆浆,转头目光落在林漫身上:“问这个做什么?你看上他了?” 林漫摇头:“怎么可能。” “我看江上倒是对你挺上心。” 林漫无语,江上分明就是天天来找她茬。 “江上小时候和我家住对门,后来搬走了。到了高中我们才重新见到。”胡佳佳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别人口中的青梅竹马?” “不过我们俩小时候一见面就打,我几次把他脸挠花,家长拉都拉不住。” 林漫点头:“挺好的。” 胡佳佳扑哧一声笑了:“是挺好玩,小时候挺有意思的。” “林漫。”胡佳佳突然郑重其事的喊她。 “怎么了?” “江上前几天故意针对的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他和我。”胡佳佳一顿,换了个说法,“就是和我家五班那个一直是铁哥们,江上一直比较冲动,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林漫看着胡佳佳,没有说话。 在她的认知中,一个男生不管怎么冲动,都不能随意的为难女生。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胡佳佳又开口问:“你有个哥哥?” 林漫不解:“什么哥哥?” “就是来见孙国民那个家长。” 林漫这才反应过来,胡佳佳口中的哥哥是徐寒迟。 林漫摇头否认:“他不是我哥,我没有哥哥。” “可是江上说是,江上让我帮他问问,你哥收不收徒弟?他现在是你哥的小迷弟。” “……” 如果说林漫一开始觉得江上是个小变态,这会儿完全确定江上简直是个神经病。 他到底是哪个年代来的人,见人就要拜师? 徐寒迟有什么惊人的技能,能让江上见一面就惦记上? 林漫想也没想就拒绝,“我家情况特殊,那天来的人不是我哥,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和他也完全不熟,江上的事,恕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