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大板,这可是要人命的罚法,在场的下人无不感到害怕,就在她话音刚落,一直没说话的老祖宗,却插一句:“等世子爷醒来,看看情况未尝不可。”
王氏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厌烦。
她坚持自己的做法,于是没有接老祖宗的话。
也就是在僵持的时候,门外传来小厮丫鬟的叫声:“世子爷,当心脚下呐!”
世子爷掀帘进来,他换了身衣服,身穿苍紫色云锦直裰,这个颜色在他身上不显老气,倒是更显贵气,玉雕似的五官,小脸虽然煞白,但皱着眉头,对着侯夫人和老祖宗一揖:“母亲,祖母。”
王氏忙站起来扶住他:“你这是作甚,药喝了吗?身体感觉如何?”
世子不答王氏问的,反而说:“母亲,是孩儿让飞檐带孩儿去钟翠园的,不能全怪飞檐。”
王氏脸色黑下去:“你这是为这坑害主子的下人说话?”
世子脸色有点发白,似乎也是害怕母亲发火的,不过当下,他还是没让步,这让王氏目中的火愈来愈烈。
老祖宗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说:“王氏,老身明白,你是为阿浚好,但凡事过犹不及,你也要替阿浚想想,看看阿浚到底乐不乐意这么做。”
世子连忙看向老祖宗,目中露出些微光辉:“祖母……”
王氏见祖孙的模样,长长出了一口气,摆手:“罢了,飞檐杖责三十,罚俸六月,其他伺候世子爷的,全部拉下去杖责二十,罚俸三月。”
虽然也不算小惩罚,但比起王氏动不动大惩大戒,已经算是高拿起轻放下,顿时一群下人都磕头谢恩。
王氏顿了顿,看向跪在地上的溪风,说,“钟翠园的丫鬟于水中帮了世子爷,赏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这可够溪风以前的家庭过个十年八载了!
溪风垂头感谢,却听王氏接着说:“但是。”
这个“但是”,有点预料中的感觉,溪风不敢仰头,继续听王氏道:“身为婢女却直接与世子爷同池,是为大过,念在你帮主的份上,杖责十下。”
王氏凝眸,如果溪风敢为自己狡辩,那就再加十下。
奖是奖下去了,但罚,也得罚。
世子爷千金娇躯,哪是这种奴婢能碰的,要是不罚溪风,难免会有恶奴想靠这种方法,博取银财,甚至将来有些婢女,就敢为了那么一点可能,赖上世子爷。
王氏心里门儿清,这么一个小丫鬟,若要玩弄把戏,都入不得她眼里。
不过令王氏没想到的是,溪风很认罚,只叩首:“奴婢知错,谢夫人指点。”
王氏正眼看了看溪风,只看她姿态恭敬,一派温顺,的确不是偷奸耍滑、矜功恃宠之辈,也算好事。
她倒不为难聪明人,微微颔首:“行,下去领罚吧。”
世子并不清楚这通安排的用意,只知道救自己的小丫鬟也要受罚,不由蹙起秀气的眉头,然而这次,祖母阻拦了他,对他摇摇头。
老祖宗深谙王氏的性格,这时候不叫王氏如意,日后,可有得闹。
老祖宗说:“世子房里的大多罚了,还要再拨几个人照看世子。”
毕竟被罚的下人,也得休息个一天半天的,王氏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也不和婆母犟了,说:“媳妇明白。”
如此一来,剩下的后半夜,都在下人们的“哎哟”叫唤声中过去。
待得天将亮未亮,溪风扶着墙壁,准备自己走回钟翠园,却看身后跟上一人,是世子爷身边的飞檐。
溪风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飞檐比世子和溪风都大上几岁,若说世子爷长相秀美精致,那他则偏向于英气,肤色也是健康的麦色,他的眉眼间,已经初初窥见男子的俊逸沉稳。
不愧是跟在世子身边的贴身小厮,身上也有一股隐隐的气度,只是少年被打了三十大板,走路一拐一拐的。
溪风只挨十板子,也够疼了,那些打二十大板的,好多都是抬回去的,难以想象,若是她自己被打三十大板,她还能不能站起来。
可见飞檐也算条汉子。
当下,飞檐虚虚扶住溪风:“我送你回钟翠园。”
溪风:“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走……”
飞檐垂了垂眼睛,又说:“是世子爷让我相送。”
溪风“唔”了一声,没再拒绝,看来侯夫人虽然是个脾气厉害的,世子爷却软和着。
终于,两人搀扶着来到钟翠园。
而烟雨翘首盼望,等得眼眶都红了,飞奔过去扶住溪风:“溪风!你怎么样了?夫人为什么还要罚……”
话说一半,她看了眼飞檐,连忙住嘴。
烟雨扶着溪风进房间,溪风刚趴在床上,就听屋外飞檐声音低沉,问烟雨:“溪风姑娘有什么活计,我先帮她做了。”
烟雨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就,帮忙扫扫庭院?”
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大扫把“刷刷”扫地的声音,而烟雨则拿着药膏进门来,跟溪风小声嘀咕:“这人不也被打了三十板子?他不疼的吗?”
想起飞檐那双沉静的眸子,明明不过比他们大个几岁,但气质俨然不同,挨打时也不叫,就生生忍着,可真是个怪人。
溪风说:“不晓得,大抵真的有人不怕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