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您,宿傩大人。”
两面宿傩回来的时候,里梅已经守在大门口了。
距离两面宿傩抛下一句话去京都找禅院家的人干架已经过去了五天,虽说时间似乎比以往都要长,但两面宿傩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里梅观察到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衣襟旁还能看到禅院家的家徽。
大概是抢来的,他想道。
毕竟两面宿傩有打到尽兴的时候把上衣撕掉的习惯。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在两面宿傩走近之前,白发少年收回了视线,他恭敬地低下了头,像以往一样说了这句话。
两面宿傩随意地“嗯”了一声,他的步伐平稳而缓慢,却在踏进门槛的前一刻顿住。
“哦,逃走了吗。”两面宿傩咧开嘴开朗地笑,“真是个蠢货啊。”
两面宿傩意有所指的话让里梅一愣,他抬起头,发现远处围墙外的结界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
破损的缺口处凹凸不平,看上去像是不懂咒术的人做的。
那么就只有……
“我之前还在院子里见过她。”里梅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可能只是出去买东西了。”
“你很急着替她辩解嘛。”两面宿傩的声音平淡,光从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变化。
里梅并没有立即回答。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可又觉得说出口的话倒更像是在维护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了。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需要替她解释什么吧。
想到这里的里梅松开了唇角,他刚想说句抱歉,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在他今天早上刚刚收拾过的两面宿傩的寝间里,出现了本不应存在的东西。
当然,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对于里梅来说,最恐怖的应该是空气中混杂着的隐隐的香味。
他在那道金色影子身上闻见过。
两面宿傩还没说话,里梅却已经半跪在了他的身后。
“抱歉,没发现她溜进来是我的失职。”
里梅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两面宿傩走进了房间,他的视线垂下,指尖勾起压在枕头下的一根红绳。
和这个时代的女性不同,蹦蹦跳跳的少女既觉得散着头发不舒服,又懒得花时间去好好梳个发髻。
于是大多时候,她的一头金发都会用根红绳松松垮垮地扎着。
“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两面宿傩低笑了一声,目光漫不经心地瞟过远处柱下的某道阴影,”真是令人不愉快啊。”
里梅下意识地将两面宿傩这句话所指的对象与绫小路葵对上了号,他踌躇了一瞬,开口道:“需要我将她捉回来吗,宿傩大人?”
“不。”
两面宿傩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并未分给低头半跪的一个眼神,只是勾手斩断了支撑着檐廊的一根柱子。
颤抖的身影从此漏了出来,两面宿傩顿时觉得愉悦了不少。
“正好也到了散步的时候。”
–
养孩子——这是绫小路葵最近找到的新乐趣。
两面宿傩不在的这几天她彻底放飞了自我,并领悟了某些人生真谛。
虽然不知道两面宿傩和她什么仇什么怨,但她从现在开始要奉行“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直到真人学会咒术。
哦,对了,她还得找回自己的心脏。
她在这件事上一点线索也没有,于是用最笨的方式将这座府邸翻了个底朝天。
毫无疑问地,除了找到些被里梅遗漏的白骨外,她一无所获。
有些沮丧的绫小路开始试探着从里梅的嘴里打探消息。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知道。”白发的诅咒师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视线在她的胸口停留片刻后又缓缓移开,似乎对她还活着这件事感到了不可置信。
“……不过对于妖怪和诅咒来说,即使没了心脏也能活。”
里梅大概是想安慰她的。
“你看我的脸。”
少女的语气没了往日的跳脱,她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看着里梅。
而就在里梅以为她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的时候,却听到了对方自顾自的一句“我哪有诅咒长得那么丑”。
里梅:“……”
里梅:“你怎么不说妖怪了?”
这句话只是随口问的而已,里梅没想到会因此收到面前少女充满同情的注视。
“有的妖怪长得可好看了,好看到就算他让我去耕田我也愿意。”
里梅哼了一声,一点也不关心她关于妖怪的言论。
“宿傩大人今晚会回来。”
“不是说明晚吗?”
“……最迟是明晚。”
那就算明晚了,她还能快乐一个晚上!
绫小路“哦”了一声,逛到训练场,转移了目标。
从她逼迫真人学习咒术起已经过了三天,瘦小的孩子明明在这方面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天赋,却总是在看到里梅后露出恹恹的苦瓜脸。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每到约定好的训练时间,她都要去温泉底捞他,树上捉他,甚至剖开某些不成形的妖怪的肚子把他拎出来。
被她像泰迪熊一样拎在手里的真人偶尔会流露出绝望又后悔的神色,他想方设法地通过撒娇和装可爱来逃避这残忍的现实,但绫小路葵每次都不为所动。
可今天不一样了!
金发的少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认认真真地研究术式的蓝色身影。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了吗,真人?”
学习太积极,思想有问题。
绫小路葵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无法更进一步明确这种不好的预感究竟来自哪里。
“嗯?没有哦。”小真人无辜地拖长了语调说道,长长的头发被她编成了一根辫子,“我只是想看到母亲的笑容而已。”
绫小路:……
看来是干坏事了,还是特别坏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