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闷热,路灯下有扑棱的飞蛾打转。
苏白洲收回手,客气地向他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迈出一步,却看到地面上对方的影子也跟着向前。
“喂。”
江沉晚叫她,却是比刚刚缓和许多。
喂什么喂。
她难道没有名字吗?
她也不信到现在,江沉晚还没有认出她。
苏白洲默默想着,向前的步伐渐渐迈的越开。
对方却跟赖上她似的,又跟了上来。
苏白洲看着地面他的影子如何也摆脱不掉,莫名的情绪来的更甚。
她猛地一停脚步,转头,还没开口,江沉晚却先说话了。
“刚才那些话,是我不对。”江沉晚语气淡淡的,“我收回。”
像是挥出一拳却打在了空气上,苏白洲看了他一眼,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
然而对方还在跟着。
她终于没忍住,在路尽头红绿灯路口停下,等着对方慢悠悠地走到自己身旁的位置,抬起头。
她倦得不想再说一句话,只是给他递去“你还有事吗”的眼神。
江沉晚明明看到了,却当做无事发生。
没多少人的街道,连经过斑马线的车都屈指可数。过了片刻,对岸的红灯转绿。
苏白洲正要继续向前走。耳畔却传来极为熟悉的声音。
“苏白洲。”
江沉晚叫她。
苏白洲身形微顿。
以这个声线叫她名字的嗓音像是刻进了她身体的什么程序里,一听就忍不住喉间泛哽,脚步也跟着一停。
地砖间的缝隙在眼前模糊成影,她眨了眨眼,压下莫名泛滥的情绪和眼角的涩意。
她抬眸,很快代入了被双方承认的,互为前任的身份之中。
“还有事吗?”
她学他的冷淡,有九分相似。
江沉晚倒是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至此还未表现出疏离淡漠的神色,反而和她的目光对上。
红绿灯路口前,青年淡淡抛出一个选择。
“要不要喝一杯?”
江沉晚问。
-
江沉晚是开了车过来的。
苏白洲住的小区,离那条街道不远不近。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窗外小区的大门从眼前划过,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她答应了对方去喝一杯。
却没问对方去哪儿喝。
一路无言,她才渐渐从刚刚的情绪深渊中抽离出来,有种没有任何把握的悬浮感。
江沉晚开车的路线没有任何犹疑,看上去是已经想好了去哪。
苏白洲微微空咽了下。
车开过路口,却驶入了另一片的住宅区。
最后停在了一栋独立的公寓楼里的地下停车场。
苏白洲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周围,感觉看起来像什么普通住户的地下车库。她轻咳两声,示意江沉晚给个解释。
“到了。”江沉晚却熄了车,侧头看她,“下车吧。”
“等会儿,”苏白洲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不是喝一杯吗?”
“喝一杯,和去我家喝一杯,”江沉晚挑眉,“差别很大吗?”
“....”猜测无形被他证实,苏白洲一时的震惊无以言表,半晌只能问,“不大吗?”
“Night in trouble主唱江沉晚深夜幽会某女士,”江沉晚已经在侧身解开安全带了,淡淡反问,“你想明天看到这样的新闻?”
苏白洲认真想了想,“这个倒是还好。”
“......”江沉晚扯唇,“杏林医院某苏姓女士深夜幽会Night in trouble主唱,怎样?”
“....”苏白洲微顿,随即叹了口气,认命般侧身解开安全带,“好吧。”
江沉晚似是懒得在和她说什么,拉开车门下了车。
苏白洲一路跟着他走到电梯口。和她住的小区不同,这栋独立公寓楼的安保意识极强,进电梯需要刷特定的房卡,且向上只能通往所住的楼层和公共区域。
江沉晚摁下十七楼,电梯一路向上。
苏白洲耳畔传来电梯运作的细微声响,仍然有种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感随着楼层向上渐渐放大,以至于到最后,她没忍住抬手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痛的。
而后就对视上江沉晚有些复杂的眼神。
像是在看什么表现出自残倾向的失足少女。
苏白洲出声解释,“我没自残。”
“......”
电梯门很快再次拉开,江沉晚抬手,微挡在电梯门侧。
苏白洲想道谢,又想起之前对方说自己谢得没诚意,便只冲他点了下头,先出了电梯。
江沉晚将她带到右侧最里面的一扇门前,输入密码,将门打开。
也没要邀请她的意思,自己就先一步进去了,只是将门留着。
她犹豫了半秒,还是跟了进去,顺便帮他关上了门。
她走进几步,还只是停在玄关处,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这地方。
与其说像是一个人住的家,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酒吧,或者什么私人的仓库之类的。
玄关处什么都没放,连更换的拖鞋都没有。一整个客厅空着,七零八落地放了些架子鼓电子琴和吉他,原本开放式的厨房也被改成一整面的酒架和吧台。
“平时没住,”江沉晚在吧台处,拿出一个杯子,放在水龙头下极为随意地冲洗,边淡淡道,“随便坐吧。”
苏白洲又向客厅看了眼。
唯一的榻榻米沙发上都堆满了杂物。
确实只能随便坐。
她没往客厅那侧走,只是站在了他所在的吧台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