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林清露似乎回忆起一件尘封的往事,久久才道:“以前他脾气挺怪的,都不敢跟他说话,不过前几天听夏夏说,上次让他们班班主任训了一顿后,就像变了个人!”
“哪方面?学习上吗?”男子问道。
“不是!”少女无奈道。
夏雨和母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院子栅栏里饥渴了大半天的猪仔们,见主人终于回来,一个个窜出围栏,哼唧哼唧的叫个不停。
母亲韩秋一进家门,便直奔猪圈,接着脸色一变:“你爸真是的,专门叮咛的五点要回来给猪喂点水,槽子干成这样子肯定没喂水!大热的天,猪都快渴死了!”
发完牢骚,便招呼夏雨卸下自行车上采买的货物,赶忙跑进厨房,准备起猪食和水。
一家人仿佛约定好似的,母子前脚刚到,夏父后脚跟着回来。连续几天连轴转,夏父也渐渐熟心应手,不管是拼接水管还是浇地安排,相比之前效率提高了好几倍,这两天也能早早回家。
“你和你妈啥时回来的?集会上人多不?”一身脏污的夏久新,一进院子便将上身泥水覆盖的短袖脱下。
“也是刚回来,肯定人多嘛!”夏雨笑答,看到一身狼藉的父亲,赶紧停下卸货,转身跑向厨房,在水龙头上打了半盆水,给父亲端了过去。
“我儿现在越来越灵醒了!”夏久新一边褪下脏衣裤,一边欣慰的看着儿子道。
夏雨也是嘿嘿一笑,趁着父亲脱衣的空隙,又从里屋找出他常穿的大板裤递上去。
“对了,你没看你这次考试能估多少分?能过400分不?”
“应该没问题!”夏雨笑了笑,便回身继续卸货。
“那就好,我听说王二飞家的冬冬估了420分,你到时得给咱东组争口气,你胜利叔,还有好几个长辈这几天都过问我呢?”
也许是两世为人,心气太沉稳,早不像以前一有好消息就得意忘形,存不住事,又或是难得有了闲暇的心思回想今天经历的一幕,夏雨也有些走神。
“老子给你说话呢?我可是应承说你考上五中没问题的,别到时拉缸了,我丢不起这人!”夏父见儿子不说话,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夏雨无奈的应了一声。
“你知道个屁?”夏父一拍大腿道。“你既然知道,那我问你,你不是说中考后给我还钱吗?钱呢?说话当放屁呢?”
夏雨傻眼,这几天本就心里打鼓,就怕父亲提起这事。
身无分文创造新收益,其实也有好多种。可是眼下是农村,商品流通和种类实在太单一,空有各种点子,可都要起始资本。对于上次承诺的中考后还钱,这段时间,夏雨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当时不是牛气的很么?咋不说话?”夏父见儿子不吭声,越说越来劲,气呼呼道:“我告诉你,这事没完,四五百钱就这么不明不白让你哈怂给弄没了,你以为一顿打就想给老子黑掉?说难听点,你要是过了十六,都可以坐牢了!”
“我现在给你留脸着哩!我连着给人浇两天地都赚不回这笔钱,等中考考试成绩下来,到时要么老实交代到底干了啥,要么就给老子一分不少还回来!”
本想给父亲献个殷勤,没想到反而起了坏效果,夏雨心中也是莫名火起,硬着头皮解释道:“我说的中考后还你,又没说中考一完就还你,中考后也可以是中考后一个月还你…”
“我日你奶奶个腿,你咋不说中考后一年再还?”夏父当场炸了毛,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我看你几天不打上房揭瓦,开始长能耐了,都学会给你老子下套了?”
“是你没听仔细,现在怪起我来了!”夏雨犟嘴道,不知是累了一天情绪易怒的缘故,还是早就对父亲暴躁的脾性积怨已久,既然胡扯开了头,夏雨也不想再低头。
所谓穷生JIAN计,富长良心。当一个人的能力和资源足够支配时,即便不要求他施舍和承诺,对方也会主动表示。当一个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即便给他提一点点要求,对方都觉得你太过分。
夏雨目前就是这个心理,本来还不上就已经很尴尬了,父亲还这么强势的逼他,算逑,直接躺平,无赖就无赖,也懒得再维护之前建立起的人设。
“额贼,你狗日得是想耐打?”夏父这下真的被气到,抬手就将擦了一半身子的湿毛巾扔向儿子。
“成绩出来就剩一个星期左右,提前跟你说清楚,肯定还不了…”夏雨继续火上浇油道,谁让在这塬上搞钱太难,就算世界杯开奖也要到月底左右。
“你麻麦皮,你没本事还,就敢偷我钱?”
夏父怒不可遏,端起刚洗了一半的水盆就泼过来,夏雨见这情形,哪有不跑的道理。
二话不说,转身就向院外的地头深处跑去。
夜幕如帷帐,地头水汽浓郁。遥望西天,只剩一溜烧黑的云层还残留淡淡光芒,若是细细观摩,那状似水流的云层,逶迤游摆,隐隐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恐怖气息散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