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崇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才会任由刚刚见面的男人把他领回家。
他看着眼前破旧到几乎摇摇欲坠的两层公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东京,竟然还有这么老旧的木质建筑吗?
身边的青年推着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的自行车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里是竹青庄,在宽政大学和澡堂鹤屋的中间地带。”
谷地崇踩在光滑的石子路上,观察着这栋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塌的建筑。雨后的木质建筑散发着湿漉漉的气味,刚刚被乌云藏起来的星星也纷纷冒出头来,把屋顶的瓦片照的格外明亮,就连脚下的石子也在雨水的洗刷下显得十分干净。
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青年甩了甩湿漉漉的黑色发丝,他指着从二楼玻璃里软绵绵映出来的昏黄灯光,朝谷地崇说,“这里一共有九间房间,我一直在找可以住进来的第十个人。”
谷地崇注意到,眼前的青年身材笔挺,眼神明亮,脚上穿着非常适合田径的运动鞋,连帽衫里也是一件运动T恤,除了额前稍微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之外,脖颈处还有着不太明显的汗珠,线条分明的下颚处也残存着些许汗渍。
他视线下移,在被主人保护的很好的运动鞋底部看到一些泥巴,上面还沾着一片被泥水染得发黄的树叶。
谷地崇微微垂眸,一边看着青年停下自行车,一边发问,“清濑前辈,为什么要找到第十个人呢?”
“叫我灰二就好。”清濑灰二蹲下身紧了紧快要掉出来的自行车链条,然后托着膝盖站了起来。
从谷地崇的角度,几乎看不到清濑灰二的表情,但是依旧下意识地感觉到他站起来的动作有些不合时宜的滞涩和缓慢。
非常微弱,但是却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谷地崇敛去深思的神色,跟着前面的清濑灰二走进竹青庄。
“你知道驿传吗?”清濑回过头,问谷地崇,“箱根驿传。”
谷地崇回忆起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节目,不确定地开口,“是每人都要跑满20公里的箱根驿传吗?”
他伸手接过清濑从卫生间取出来的干净毛巾,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对上了清濑闪闪发亮的眼睛,从见面以来就温柔稳重的青年此时猛地显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锐气,他的语气里是全然的向往和渴望。
“没错,要想参加箱根驿传必须每人跑完20公里,队伍必须凑够十人。”清濑黑色的眼睛里闪着跳动的火焰,“如果能够取得17分钟内完成5公里的记录赛正式记录,就拥有参加比赛的资格。”
谷地崇望着清濑真挚的眼神,突然感到些微妙的无所适从。
面对这样心无旁骛朝着确定方向奋力前进的人,他总是会感到羡慕和无措。
他习惯性地打算用尖酸刻薄的语言来质疑别人,却在对上清濑温柔坚定的眼神时顿时像哑炮一样失了力气。
前方的清濑看着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少年,又注意到他还在滴水的发梢和衣服,一脸担心地把不懂事的金发少年推进自己房间。他迅速地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物,又取出做饭用的围裙围在身上,在谷地崇一脸木然的注视中,走向了厨房。
原来竹青庄不仅是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实际上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清濑离开房间后,谷地崇凭借良好的眼力看到了地板角落里被踩破的洞,还听到了二楼传出来浑厚有力的争论。
他在换上清濑的衣服后,别别扭扭地扯了扯有些短的裤脚,从平整的衣领处,似乎还能闻到洗衣剂留下来的清香。谷地崇把自己的湿衣服整齐地叠好装进袋子里,赤着脚踩着地板往厨房走。
此时,在整齐的前厅,除了厨房咕嘟咕嘟的做饭声,还时不时传来两声奇怪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