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在文明社会里不会看到的眼睛。 阴冷、残忍，带着捕食者最原始的掠夺本能，只一眼，就能被那眼中的嗜血凶性震慑得浑身颤抖。 而那双眼的主人，即使有着石门的阻挡，宁沅看不清它的全貌，也能从它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感知到这是一只高大、健壮的肉食动物。 宁沅跌坐在山洞内，腿软得站不起来，从手指到肩膀都在颤抖，她抓着被她捡回来的小少年的手，想要从同类那里获得温度和安慰。 但是触手的温度很冷，就像是今夜的风和雨夜里潮湿的石壁，没有一丝暖意。 突然间，静谧的夜里响起了一声狼嚎，宁沅抓着小少年的手一紧。 狼，是群居的动物，头狼会率领狼群围猎。 在那声狼嚎之后，不过片刻，又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狼嚎，从远到近，每一声，都让宁沅的心脏剧烈的颤抖。 她低着头，不敢看石门处，漆黑的夜里，那双冒光的眼睛实在太过可怕，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勇气再看第二次。 可是石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响，异于常人的听觉让宁沅能够清晰地听到狼的数量在增加，它们躁动不安地，尖牙碰着尖牙，发出低吼，只等头狼一声令下，就会用有力的身躯，前仆后继地进攻。 会死的，会死的。 宁沅的心底杂乱地出现低语，充斥着她混沌的脑海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砰——” 重物撞击的声音揭开了进攻的序幕。 头狼并没有给洞里的人类多余的仁慈，在嗅到没有强者的气息之后，就指挥狼群开始进攻。 宁沅用尽全力才推动的石门，并没有它看起来那么沉重和牢固。在听到四五下撞击后，石门出现了松动，伴随着血腥味和狼叫而来的，是悬在头顶，越来越近的致命危险。 当一个狰狞的狼头张着獠牙，眼里冒着凶光，钻过石门和墙壁间被撞开的缝隙，侵入进了山洞时，被恐惧笼罩的宁沅最后一道心灵防线终于崩溃。 她惊恐地尖叫起来，手足无措，胡乱挥动。 “别过来，别过来——” 当人类离开了文明社会，失去了手里的武器，他们本身的羸弱就暴露无遗。 第一只狼穿过了窄小的缝隙，它的四肢有不少伤口。粗粝的石壁尽力地防御了入侵者，可是这些伤口并不能阻挡它们的步伐。 巨狼向前一扑，宁沅的小身板登时被扑倒，她倒下的时候，还压住了身后的小少年。 狼口张大，咬向宁沅的脖颈处，尖锐的獠牙刺入肉里，鲜血喷涌而出。 意识一点一点开始游离，身体越来越冷，生气在一点点地流走。 在绝望的冷意中，宁沅感觉到了伤口处按上了一只手。 “爸爸……妈妈……” 宁沅喃喃地低语着，突然开始挣扎了起来。 但她的力道对于狼兽来说实在犹如蚍蜉撼树，而且身上受着伤，越挣扎，血流失得就越快。 突然一股力道将趴伏在宁沅身上的狼兽打飞了出去，宁沅尚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头颅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肩膀处。 是那个少年，他醒了。 再没有比在绝境之中，突然出现同伴更欣喜的事了。 “你醒了。” 可是背后的人并没有回应，宁沁敏锐的听觉听到了一声轻微的低//吟，然后她被狼兽咬伤的伤口处，迎来了另一对利齿。 宁沁心里如同浇了一桶冰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前有狼群，后有虎口，这大概是她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刻了。 “对……对不起……” 沙哑的少年声线把宁沅从自我世界中唤了回来，她睁开眼，发现本来在她身后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下颚处还有未干的血迹，一双澄澈的眼里充满了歉意。 “以后……我保护你……” 宁沅对上少年的双眼，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此刻庄严肃穆，像是在许下最沉重的誓言。 即使这时候的宁沁，还不知道，在修真界，以血为媒介的誓言都会经天道公证，不可抹灭。但她依旧记下了这个夜晚，这个少年说要保护她时的模样。 因为在那之后，那个少年，瘦弱的身影就冲向了已没了石门阻隔的山洞口的狼群。 “停下——你身上还有伤，回来——” 宁沅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拦住少年，可是她摇摇晃晃的身体根本跟不上像风一样的身影，当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被狼群淹没的时候，心中积郁的所有情绪爆开。 活着，活下去，她不想死，小少年也不能死。 宁沅捡起了脚边的石头，奋力地砸向狼群，那石头带着她手上的血，漆黑的石头像是燃烧的陨铁一样，化作一道光，刺破了夜幕。 头狼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向后一跃，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 围成一圈的狼群退散开来，头狼又低吼了两声，冒着绿光的双眼幽幽地盯着宁沅。 宁沅从它的眼里看出了忌惮和愤怒，她不知道扔出去的石头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变化，但是看出了头狼的忌惮，她又拿了一块石头在手上，想要如法炮制。 头狼愤怒地对着宁沅吼了一声，然后转身向着野林处带头撤退，四散的狼群也发出几声不甘的低吼，跟着它离开了。 身形狼狈的少年在狼群退散后，又出现在了宁沅的眼里。 宁沅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小少年的身边，把他抱入了怀里，然后低声哭了起来。 这一晚，她经历了太多，各种情绪已经超出了她的负荷，在危险退却后，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以后不可以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还这么小，应该好好活着。” 小少年看着宁沅，从喉间挤出了一句话。他此时虚弱的很，声音比小虫子高不了多少。 宁沅低下头，耳朵凑近小少年的唇边。 “你想说什么？” “哭什么，你不过来，我……也能杀了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