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辞捂着戚瑶的眼,将她的脸转回正前方:“好了,那里很危险,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戚瑶被蒙着眼,两片嘴唇上下一碰:
“黑市?”
她颠沛数月,知道集市上总有些应有尽有的灰色地带。
江远辞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晚以后,戚瑶白日里跟着关河修习灵气感知,散了学就同江远辞讨教些基础剑法。
只是,于渊给她的丹药,她始终没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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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半月已过,大多数弟子都催开了两圈莲花花瓣,天赋异禀如邵棠之流,只剩三两片花瓣便功德圆满,而戚瑶的蒲团仍是光秃秃的,一丝动静也无。
许梦婉日日跑来冷嘲热讽,俱是一套说辞,听得戚瑶耳根起茧,并不愿睬她。
旁人对戚瑶的敌意倒是少了一些——
目睹千金落难,能有效削减他们心中的隔阂、恐惧与不满。
他们渐渐发现,所谓贵族,也不过是被传闻神化了的普通人。
这日,关河事务缠身,便吩咐众人自行参悟两个时辰,他随后便到。
戚瑶照常盘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敛神,识海中山川大泽的映像逐渐清晰。
忽然,她右手手腕内侧被刺了两下,微微痛痒。
戚瑶眉心轻皱,识海内的画面开始模糊。
她挺直腰背,调整呼吸,并未睁眼。
不一会儿,又是两点刺痛。
凝神的状态再次被打断,识海迅速褪为一片空白。
戚瑶“啧”了一声,张开眼。
她原以为是某种小虫作怪,一睁眼却看到一只小小的纸鹤在围着她飞。
小纸鹤飞着飞着,一头钻到了她掐诀的手心里。
戚瑶拎起它的翅膀,三两下就将它拆成张纸条。
她匆匆扫过纸条内容,识海轰然一响:
戚上卿在我手里。
戚瑶眨了下眼,将纸上的内容一字一字地重新念过。
眼前忽有黑斑闪烁。
她猛地抬起头:
大家都合着眼专心感知灵气,唯有一人转脸对着她,面带微笑。
许梦婉。
戚瑶面上全无波澜,手下却悄悄用力揉碎了纸条:
这又是什么蹩脚恶作剧。
她觉得无聊,想转回头去,可许梦婉的动作比她更快——
她抬起一只拳头,倏而张开五指,一条吊坠从她掌心落下,一头挂在她无名指上,一头拴着块雪白的东西。
那东西在空中轻轻晃荡,看着像是块人的指骨。
戚瑶当即站了起来,攥紧的手“咔”地一响。
她走动时带出的风已经扑到了许梦婉脸上,可许梦婉还仰着头,笑。
戚瑶劈手去夺她手上的吊坠,许梦婉闪身一躲,将东西藏进手心里。
戚瑶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梦婉笑得明媚,纤手斜指地面:
“你给我跪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她晃晃攥起的拳头:
“令尊遗骨,我就交还与你。”
她声音不小,专心感知灵气的众人被打断,纷纷转头来看。
数道目光交集之处,戚瑶泠然道:
“你怎么证明,这是家父?”
许梦婉擦过她的身形,向她身后人群中一望:
“这东西本也不是我找到的,你问问他们,他们可是目睹了全程。”
戚瑶随之回身,人群中的三两人同时缩了缩颈子。
其中一人小声道:“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只是凑巧看到……”
乱世之中易子而食,戚瑶知道。
可是,他们怎么……怎么能……
她强忍着颤栗:
“家父一介文臣,一生鞠躬尽瘁,终临危受命、战死沙场。逆子不肖,无力让他落叶归根,可……”
她尝试了很多次,终是没能将那残忍血腥的罪行说出口。
那几个字卡在她的喉咙里,卡得她眼眶酸胀不已。
偌大山巅,鸦雀无声。
许梦婉的嗤笑便显得尤为刺耳。
戚瑶转身就是一拳。
许梦婉迅速后仰,拳风擦过她的鼻尖。
戚瑶扑了上去,将许梦婉压倒在地。
许梦婉睁大双眼。
她看到:
戚瑶泛红的眼角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她的鼻梁因呼吸急促而微微起皱,她的嘴唇和手臂一齐颤抖。
她真的在恐惧、在愤怒,这很无能,也很失态。
于是许梦婉又笑了出来:
“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这就是名门闺秀吗?”
戚瑶根本听不清她的话,她跪在地上,一手按住许梦婉的肩胛骨,一手攥紧成拳,再次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