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木寒汀有些意外。
她起身,退后了半步,在月色下打量着他。
他还有意识吗?
这般辛苦、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男人嘴唇分开,吐了两个音:“谢谢。”
木寒汀:“……”
木寒汀转身走了,窸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回到山洞里,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冷不防地对上了她的眼神。
木寒汀一开始被吓了一跳,认清楚人之后,便放心下来。
黑鱼饶有趣味地盯着她,指了指被解开的脚镣,嘴角勾起。
木寒汀淡定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重新带上脚镣,不发一言。
她给那名奴隶试毒的时候,黑鱼都看见了。
他什么都没问,默契地替她保守秘密。
如今他又看到了木寒汀解开脚镣、夜半三更在外面散步,看样子荻奴人是关不住她的。
眼下终于有机会问她了,他声音压得极低,以确保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寒汀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什么?”
黑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味悠长地注视着她,“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等人来救你。”
“嗯?”木寒汀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做人,总得多留一手准备。”
她若无其事说着,听得人觉得高深莫测。
多留一手准备?
意思是她打算自己逃出去?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样吗?
黑鱼笑了下,身体稍稍向后仰。
他望着面前空气,敛了笑容,沉思了片刻,道:“你神通广大,总有机会离开这里,我们萍水相逢,原本我也没资格求你。”
木寒汀不作声。
眼下是考验黑鱼的时刻,她想听听黑鱼的说法。
此时黑鱼一定以为,她想单独逃走,就像上一世孙流所做的一样。
如果她逃出去了,荻奴人一定会迁怒于他们剩下的人,让他们再无离开这里的可能。
黑鱼会如何应对?
黑暗中,黑鱼垂着脸,喉结滚了滚,涩声道:“您逃走之后,还会回来吗?”
木寒汀忍俊不禁,有些好笑地打量着他,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至少黑鱼相信她能单独逃走,对她这方面能力是肯定的。
才两天就建立了这种信任关系,这倒是出乎木寒汀的预料。
“为什么要回来?”木寒汀轻声说着,挑眉看他。
黑鱼哑口无言。
是啊,好不容易逃离这个鬼地方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刚问出口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可他实在没有脸皮,去求木寒汀救下他们所有人。
说到底,她也才是个小姑娘,能只身离开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再够义气一些,她或许会带走苏子易那个傻子,看他们相处似乎很合得来。
没错,她的逃离计划里面,应该包括了苏子易。
他咬咬牙,狠下心道:“你若单独逃走,我不会让你得逞。”
木寒汀眼神冷了几分,直直地看着黑鱼。
他头垂得很低,蓬松的头发遮住英气的脸,碎发下面隐约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
他必须要和木寒汀谈条件,让她把他的人也带走。
而他唯一能和她谈条件的理由,是他知道木寒汀在策划逃走这件事。
这实在太卑劣了,但是为了救走同伴,他不得不这么说。
“你打算向荻奴人告发我吗?”木寒汀问他,瑞凤眼微微上挑,定定地看着他。
黑鱼:“你以为呢?”
木寒汀下巴稍微抬起,“你不会。”
黑鱼无奈一笑,耷拉着眼皮。
是啊,他的确不会。
他只是为了和木寒汀谈条件而已,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他也没有办法。
木寒汀是凭自己本事逃出去的,他去告发她,只是连累了她而已。
可木寒汀连这一点都猜中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央求木寒汀?
他只是个亡命天涯的奴隶而已。
但如果他不开口,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
“木姑娘,”黑鱼润了润喉咙,低声道,“你若逃走,能不能帮忙捎带几个人?”
木寒汀:“可以。”
黑鱼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眸光星亮。
她答应得太爽快了,以至于黑鱼都不太能相信。
“我有必须要照顾的人,”黑鱼声音有点急促,生怕木寒汀会改变主意似的,“他们机灵得很,会听从您的安排,只要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木寒汀带着笑意看他,“那你呢?”
黑鱼:“我不重要。”
我不重要。
只要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木寒汀敛了笑。
尽管过去承蒙黑鱼几多照应,但她对这个人所知甚少,不知他是哪里人,过去做过什么,为何会落到如今这个田地。
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会为了所要保护的人而奋不顾身。
如果她兄长有黑鱼一半的好,那她也不至于被关押了那么久。
同是天涯沦落人,木寒汀也不再试探他了,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不会一个人离开,我想把你们全部带上。”
奴隶英气的脸庞上,露出惊愕的神情,许久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