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非被保护在暖房中不谙世事的娇花,而只是长在大树底下的小树苗。她感受得到风雨,也看得到那被狂风暴雨吹得越来越容易倒下的大树。
“大树”终有一日会被吹倒,而她也会被狂风暴雨撕碎,因此她知道“大树”想在自己倒下前,为她寻求另一棵足以庇护她的“大树”。
她不甘心。
她完全可以自己成长为“大树”,树根深到难以被风雨撼动的地步,只是她还没有机会长成大树,眼下这种状况已不是她说不愿意就能改变的。她没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利,她也不能在“大树”被狂风吹倒的同时,加速它的枯萎。
曲锋见她沉默不语,还以为她不愿意,道:“乐娘,你有何想法不妨告诉爹。”
“我的婚姻大事全凭爹做主,只是我希望爹不要那么悲观,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曲锋又暗暗叹气:乐娘过于懂事,看得人于心不忍。
他道:“爹一定会为你挑选一个对你好,又保证不会让别人将你欺负了去的夫婿的。”
议亲之事不是今日提起,明日就拍板决定的,更何况此事若传了出去,难保不会有人伺机而动,对曲清江做出什么不利之举。
因此回到了曲家,父女俩都不曾跟别人提及这事。
李氏看见曲清江,迎上来道:“姐儿回来得正好,雨姐儿过来寻你,我说你不在,得过会儿才能回来,她便在你的绣房中待着等你呢!”
来的若是其他人,李氏肯定不会让她进入曲清江的绣房,那是曲清江平常刺绣的地方,里面有许多绣品,丢失一幅都是十分大的损失。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曲清江关系很好的从妹曲嘉雨。
曲嘉雨是曲家三房那一脉的长子之女,跟曲清江乃从姐妹的关系,不过因为住得近,二人是一块儿长大的,感情如亲姐妹。
更重要的一点,曲氏家族那么多叔伯兄弟里,曲嘉雨之父跟曲锋的关系较为亲近,因此曲嘉雨来曲清江家并未受到阻拦,曲清江也不会因为族里的那些人和是非而改变对曲嘉雨的态度。
这个时候曲清江无心招待任何人,只是她也不能流露出负面的情绪,避免她爹见了会多想,便道:“那我去见她。”
她刚进绣房,便跑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把抱住她:“乐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曲清江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刚来吗,怎么就久等了?”她的行动受到限制,便稍微从曲嘉雨的怀中挣开,“而且你今日怎么跑过来了?”
曲嘉雨嘟嘴:“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十几个秋没见乐姐姐,想乐姐姐想得紧就过来了,难道乐姐姐不希望我过来?”
曲清江坐到绣架前,微笑道:“这儿也算你半个家,咱们姐妹之间,哪有什么希望不希望你过来的,应该说‘回来’。”
“乐姐姐最近都在绣这幅新作吗?我听说你没有蓝色的丝线了,还自己跑上山采草,你怎的不来找我?你送我的丝线还有很多呢!”曲嘉雨见她拿起针线就知道她要干活,便在旁边晃悠。
“我找你要,你要用的时候去哪儿找?最终还不是得我自己染,染好了再给你送一些过去?何必如此折腾。而且听你这话,你是偷懒了好些日子?”
曲嘉雨心虚道:“没有,我只是在绣牡丹,用不着蓝色的丝线。”为了转移曲清江的注意力,她急忙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乐姐姐家又多了一个下人?”
提及赵长夏,曲清江动作一顿,不知怎的便联想到她爹要为她议亲的事上,思绪稍稍飘远:“爹莫不是误会了我与六月,为了断绝我的念头,所以才——”
她想立马去跟她爹解释,然而刚要起身又坐了回去。
不管如何解释,她爹的身子每况愈下是事实,想必他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迟迟未能决断。如今在这个误会发生后,他才下定了决心,哪怕说穿赵长夏的身份,解除了误会,他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想到这里,曲清江又没了解释的念头。
“乐姐姐?”
曲清江回过神:“嗯,她在田里干活。”
曲嘉雨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曲清江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盯着曲清江:“乐姐姐,我没问那个下人的事,而且你怎么会去关注一个下人的动向,那个下人有什么特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