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奔涌,浪花飞溅,轰鸣的声音彻底的打破了汾水往日的平静。
皮牢城以西的汾水边,人潮正在集结,黑压压的士卒们还在不断朝着这边汇聚过来,皮牢城和汾水之间排成了长龙一样的队伍。
秦军士卒们扛着自己的兵器,面面旗帜竖立在队伍中间,指引着汇聚而来的士卒们前进的方向。
哒哒哒——
骑着战马的将领冲过来,大声的呼喊着麾下整队:“各伍立刻抓紧时间清点人数,不要漏掉任何一个人。”
说话间,将领的目光不时的看向汾河上的浮桥,又看向东方天际的地平线,旋即就看向了中军将旗所在的方向,目光之中有焦急、有担忧,但是更多的却是期待。
“马上就要踏入秦国的土地!”
虽然河东不是他的家乡,但却是同样让将领感觉到心安,征战三年的他们只要是秦国的土地就是家乡……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汾水两岸响起。
乎乎冷风吹着汾河的水汽刮过王龁的脸孔,三屡胡须在风中抖动粘在脸上,整个人打了一个寒蝉,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铠甲,目光望着周围汹涌的人海。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王龁有负大王的信任。”王龁按了按腰间的铁剑手掌感受着剑柄的粗糙和冰冷,目光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想当初从大王手中接过虎符的时候,我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无比肯定的保证能将邯郸打下来,让赵国从此彻底一蹶不振。可是没有想到麓战两年时间非但损兵折将不说,此刻更是被一路追杀到了汾水,如同丧家之犬。”
边上的王陵闻言顿时羞愧的跪倒在地,拱手说道:“此非上将军之错,罪皆在我!”
但是,王龁却是浑不在意的拖住他的双臂,将其从地上拉了起来,继续望着渡河的大军说道:
“两年时间里,我大军共战死偏将三人,战死校尉十二人,军侯阵亡千二百一十九人,余者将士阵亡合计六万一千九百七十三人。他们中或为人父、或为人兄、或为人子,他们听我号令,为国奋战,可惜我却不能将他们活着带回去。”
说道这里,王龁的目光从汹涌的人海上收回视线,转过头来望向了王陵,迷离的目光瞬间凝聚、坚定,语气铿锵的说道:
“我此刻不能走。你立即过河,带领过河大军押解全军辎重先一步进驻汾城。”
“为何?”王陵眼眶瞪大的看向了王龁,嘴巴一张就要开口说话。
但是,王龁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我乃大军主将,秦国上将军,士卒们信任我,将他们的生死交托在了我的手中,更是听奉我号令征战厮杀,是他们的累累白骨堆积起了我的功业。现在,是我这个上将军最后为他们负担他们生死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此处瞬间安静了下来,王陵张着嘴巴怔怔的看着王龁一点点的系紧了他颈肩上的战袍束带。
正此时,数名斥候自远方朝这边疾驰而来,发出紧急的讯号,号角自岸边的军阵之中吹响。
呜呜呜——
人潮涌动。
兵甲器械的铿锵声瞬间大作,却是没有了往日的整齐。
百将王翦从战马下跳下,奔到王龁面前禀告道:“上将军,黄歇率领的三国联军徒然折返回来,已不过二十里之地,车骑大军转瞬就到,大军当立刻结阵坚守。”
“大军坚守是死路一条……”王龁从亲兵的手中接过战马翻身而上,眺望着远处天空上腾飞的鸟群,声音徒然间冷厉了起来:“……我自带三万兵马拖住联军,而你们……”
王龁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王陵,旋即一踢战马飞奔向前:“带着剩下的大军,一个不少的赶到汾城。”
王陵立在河边,猛的跪倒在了地下,目送那背影坚定远去。
阴沉的天空下,大军已经完成了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