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最后锦笙仔细地看了云书写的两封信,再斟酌着加了一两句话之后,便吩咐她交给手底下轻功马术最好的下属,让那人务必在明日安怀袖的人马抵达之前赶到泯南,将信完好无损地交给陈祁连。 天枢阁的效率岂是朝廷那等小兵小卒的脚程可以相提并论的,不消一日的时间,这封信就交到了陈祁连手里,如锦笙所料,写在前头的那些诸如将剿匪搜刮来的钱财变为米粮发给难民、立即释放牢中无辜百姓等简单到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做的事宜,他已经办好了。 十天后,锦笙照例询问了一番那边的情况,得知窝在山头黑寨子里的土匪已经被陈祁连全数剿灭。 “安怀袖派去的人马到的那天晚上,陈祁连正带领着官兵蹲在山头上剿杀黑寨子的山匪呢。”云书嗤之以鼻,“他倒是个聪明人,你让我写的陈情表他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见着安怀袖的时候背得跟咱们小时候学国文朗诵似的,声情并茂字字铿锵,愣是把小九他们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枢阁的资料里有陈祁连的画像,膀大腰圆,鼓得跟铜铃似的眼睛,肥厚的嘴唇,酒糟鼻,整个人都写着“富得流油”四个字。 锦笙能够想象到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何等的油腻,她倒嘶了一口凉气,“幸好我不在场。” 此事先说到这里,暂且告一段落,且说半个月后长公主的自家府上办的赏花宴。 其实春季本就是个百花争艳的季节,走到哪儿哪儿都能看见含羞待放的春晓之花,谁家府上开个花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长公主乐意,长公主开心,长公主有钱,长公主愿意开一朵花就拿出来显摆,开两朵就要到处显摆,开了一串儿就正好可以摆个宴给大家一起显摆显摆。 当然,显摆那一溜串儿的花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给君漓选拔称心如意的太子妃。 不过让锦笙觉得难以捉摸的是,太子爷不是已经以寻找安清予为借口推延选妃了吗?为什么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依旧在进行这项伟大的事业? 难道她揣度错了太子爷的心思,其实太子爷并不是为了推脱选妃才让她去找安清予的?那他究竟是为什么想要找到安清予呢?锦笙百思不得其解。 四月初三的这一天,锦笙一大早就爬起来了,下人禀报说看见某顾姓世子正自己架着豪华镶金马车以一种炫富的姿态朝着天枢阁四平八稳的驶过来。 锦笙笑了笑,拿起玉笛回头问正在整理书柜的云书,“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啊?” “我就不去了,顾世子带你进府还能说是至交好友,要是你再带着我,难免惹长公主不快。”云书将手里的一沓书放上书架,“你快去吧,晚些我去接你。” 说得有道理,锦笙点了点头,便径直朝楼下走去,刚一推开天枢阁的大门,就看见架着马车从街对面驶来的顾勰,他显然也是一眼就瞅见了她,一边露出白白的牙齿大笑一边将手中的柳条儿挥起来,扬手大喊,“阿笙!” 顾勰今日穿得比之上回是不一样的骚气。上次的粉色已经很骚气了,万万没有想到他还能突破自己的骚气,没有最骚,只有更骚。那是一身鲜艳的金菊底纹妃色华裳,越是鲜艳的颜色就越是衬得他肌肤雪白,乌黑的长发间隐约可以窥见其编了无数个细小的辫子,用彩色的纤细短带缠束在里头。 锦笙一直不能理解顾勰的装束,总是莫名其妙间给她一种“又娘了一个”的错觉。 顾勰没把马车驶到天枢阁门口就随意扔在了路旁,而后飞奔下马车直冲着锦笙而来,一张开双臂把她抱了个满怀,兴奋地道,“阿笙!我这几天在家里的时候可想死你了!” 锦笙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吓了一跳,概因她这个身高虽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在男子中委实算是个矮的,倘若搞断袖,攻受一眼就能分明的那种,因此被顾勰一抱,脸直接被他埋在了胸膛! 她挣扎了好一阵才将他推开,揉着撞红的鼻子道,“上次走的时候还说过几天找我吃花酒,怎么也没见着人?” “别提了!还不是君曦见!”曦见,是君漓的字,大概除了皇室长辈以外,也就只有顾勰敢直呼太子爷的字了,“拜他所赐,我这几天被关在御书房里抄了整整两遍《山河通鉴》!” “《山河通鉴》才多少点儿字?我小时候被义父罚抄的书比你吃的盐都多!” 锦笙不是吹牛,她小时候调皮的很,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当然是没有干过的,但除了这些,能干的坏事儿都干过了,能罚抄的书也基本都抄完了,最后锦笙言辞诚恳地提议还可以抄一抄时新的《春|宫图》,义父慈祥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大手一挥让她把抄过的书都再抄了一遍。 “可是我本不用抄的啊!”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马车边上走,顾勰很生气,蹙眉道,“我就是那天去皇宫看望舅母的时候说君曦见怎么见天儿在外边晃悠,都没人管一管他了,得赶紧找个嫂子成亲,最好今年就能把婚事定下来。” 锦笙挑眉,心道那你这是撞枪口上了,太子殿下如今最反感的就是选妃成亲,容得你这么说? 见锦笙坐上了马车,顾勰便也坐上去,两个人并排坐在赶车的位置上,扬起柳条儿调头往国公府去。 顾勰接着道,“我就说了那么一句,第二天他就上门拜访我娘,我娘让我亲自去给他端茶来,不晓得他在屋里跟我娘念叨了什么,我茶刚端过来我娘就问我‘勰儿啊,你果真喜欢《山河通鉴》?真是为娘的好儿子,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明日一早再随曦见入宫罢。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儿终于上进了’。我正懵着,君曦见竟面不改色地来了一句‘子渊近日确实颇有长进,我那里还屯着几本书,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抄罢’。” “噗哈哈哈哈!”锦笙毫不留情地大笑,“你怼回去呗!下次就说‘太子哥哥,那些书金贵,还是留着给你未来媳妇儿看罢,我怎么能跟嫂子抢呢’,你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呿,你现在跟我倒是什么都敢说,那天晚上装得跟什么似的,案子案子案子的我听得瞌睡都来了。”顾勰也笑话她,“诶,你是不是害怕君曦见啊?我看你在他面前一脸谄媚的样子。” 锦笙伸了个懒腰,“我是跟你熟才什么都敢说,而且我在你面前胡乱说话你会治我的罪吗?我跟他又不熟,万一说错话他杀我头怎么办?你是不晓得,我后来和他坐在一辆马车上的时候有多尴尬,憋死我了都!” “他这个人就是无趣得很,汜阳的美人儿都跟没长眼睛似的。以后谁要是嫁给他,肯定得独守空房。”顾勰想了想,又恍然道,“哦,本来就得独守空房,他以后是皇帝,免不了三宫六院。” 顾勰的马车赶得悠哉悠哉,丝毫不着急,锦笙与他两个并排坐着说说笑笑,有一搭没一搭的,直到快要午时了才抵达国公府。 站在门口小厮老远就看见了穿得亮晶晶的顾勰,赶忙招呼了好几人一起迎上去,“世子!你可算回来了!” 顾勰把手里的马绳丢给小厮,又随意扔了柳条,锦笙先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厮连忙上去扶顾勰,顾勰却道,“我什么时候下个马车还需要人扶了。”说着也从马车上跳下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不远处也有一名女子正说着类似的话,“哎呀你们烦死了,下个马车哪儿这么矫情,我自己连马车都下不来了吗?” 锦笙挑眉,不动声色地循着声源朝另一边停放的马车看去:一名身着红色马装的娇俏女子正双足蹬地腾身而起,只见空中一道优美的弧度划过,一个漂亮利落的前空翻后女子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