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区堵了足足半个小时后,易等闲一过十字路口,就换了行车路线,绕了半个城市将乔流火送到学校西偏门。 车一停,易等闲就迅速解了安全带下车,然后到车外打开副驾驶的门,就差没说一句“请”了。 乔流火起身道了句“谢谢”,他随时随刻都保持着绅士风度,让她以为自己是花钱聘了个专属司机。 转念一想,他资料上写过剑桥大学留学六年,应该是受英国绅士礼仪的熏陶养成的习惯。 乔流火抬头看见西偏门,有些意外,问道:“你经常来我们学校?” 如果不是常来他们学校的人,是不会知道还有这个入口的,西偏门直通教职工公寓,平时显少有人出入。 易等闲半插口袋,摇头道:“第一次来。吃饭时上网查了查路线。” 乔流火想到在餐厅用餐时他一直看手机,原来是在搜索路线,于是颔首谢道:“麻烦你费心了。” 他如果开着这辆银色保时捷送她到正门,势必会引起小规模围观,不知从哪篇无聊的校园选美帖子开始她又成了小有名气的“院花”,被别有用心的人拍到怕是又要在贴吧引起一波小骚动。 本来她对他的好感度因为这份细心又增加了点,然而下一刻便被打回原形。 易等闲很实诚地告诉她:“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乔流火:“......” 她头一回自作多情。 回宿舍后,热到脱妆的乔流火迅速打开空调。 恰巧杨凤玲和许笛都不在,她便给林娇打了通电话汇报相亲结果。 林娇那边有些嘈杂:“喂,喂?是乔乔吗?” 乔流火:“嗯,是我。跟你说一下相亲的事。” 林娇:“这么快就相完了?” 乔流火:“是啊,就一起吃了个饭。” 林娇感叹:“啧啧,遇到你这样的大美女,他竟然不请你看电影喝咖啡,看来定力还不错。” 乔流火打趣:“怎么?后悔没去了?跟你说,他就是昨天酒吧坐我旁边的那个人,长得也很帅。” 林娇:“没印象,我只记得迪厅的街舞小王子。” 乔流火犹豫了会,然后试探地问道:“娇娇,他人真的不错,你不见见吗?” 从电话里传来一阵骚动,林娇急匆匆地说:“不见了,你要是觉得他真不错,你就赶紧把他拿下,不和你说了,我爱豆来了...” 乔流火又“喂”了两声,然后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无奈地摇摇头,林娇哪都好,除了见色忘友。 刚放下手机准备午休,乔流火又接到徐姗打来的电话,徐姗开头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数落:“死丫头,都多久没看见你妈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一下。你之前说今天有上机实验课,上完没,上完了赶紧来府悦大酒店。” 乔流火三岁那年父亲就离家出走了,她完全是由母亲徐姗带大,母女间无话不谈,倒更像一对姐妹。加上徐姗又注重保养,看起来还不倒三十岁,她便不许乔流火在外面叫自己妈妈,而是直接叫名字。 乔流火叹了口气:“不是跟你说了推到下周再见吗?” 徐姗提高音量:“不行!今天你二姨妈和淑表姐也来了,你得过来一趟。” 乔流火纳闷:“她们来作什么?” 从老家县城道W市得坐两天火车,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二姨妈是不可能来的。 徐姗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你来了就知道了。晚上六点开饭,别错过了啊!” 不等乔流火答应,徐姗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乔流火扫了眼时间,直接趴在桌上合上眼,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在36度的高温下,顶着大太阳连续出两趟门。 眯了不到五分钟,宿舍的门就被推开了。 杨凤玲和许笛正说说笑笑,忽然就止住了,然后她听见一声小嘀咕,说的似乎是“怎么又开空调”,另一个人接话“还是大家都不在宿舍的时候”。 然后“滴”地一声,空调被关上,远远传来对角线桌子上小电扇的呼呼声。 乔流火又假寐了十几分钟,然后伸个懒腰,对着镜子补了补妆,便拎包出门了。 不论何时,女孩子都要注意自己的仪表,时刻保持最美的一面。她从11岁开始涂口红,13岁就打了耳洞,这些都是徐姗教她的。 五点差一刻的时候,乔流火到了府悦大酒店,报了房号,被服务员领上楼。 一推开门,她便听见轰隆隆的麻将声。 徐姗、二姨妈、二姨夫还有一个陌生中年男人,正围着四方的麻将桌打牌。乔流火来时,他们刚好打完一场,等着自动麻将桌洗牌。 “呀,乔乔来了!”最先看见她的是正对面的二姨。 “二姨妈好,二姨夫好。”她乖巧有礼地问好。 徐姗这才回过头,看见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她笑嘻嘻地起身,一手揽住女儿的腰肢,冲旁边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介绍道:“这是我闺女,也是我闺蜜,乔流火。” 然后又牵着男人地手,跟乔流火说:“这是李方,你李叔叔。” 乔流火只需一眼,便知道这人就是徐姗的新男友。 她十岁时,徐姗就交了第一任男友,那时她还很排斥,在家又哭又闹,后来被徐姗打了一顿,那时从小到大她唯一挨过的打。 乔流火依然记得,徐姗用衣架抽完她后自己红着眼眶哭起来,大声地吼给她听:“你是妈妈最重要最爱的人,但妈妈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能完全奉献给你!” 虽然十岁的她还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看着妈妈悲伤的眼睛,她便知道,是自己错了。 让爱笑的徐姗不笑了,是她的错。 从那之后,乔流火再也没有干涉徐姗的私事,只隐约知道她又陆陆续续换了几个男朋友,家里的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甚至在她中考后搬到了城里,让她上了鼎鼎大名的南高。 “李叔叔好。”乔流火弯着眼笑。 她的桃花眼遗传自徐姗,笑起来时玻璃珠般纯粹的瞳孔仿佛盛满了光,让人觉得好似看见枝头照拂花蕊的初阳。 “哎,你好你好。”李方上下扫了她一遍后,受宠若惊地应道。 后又望着徐姗宠溺道:“果然龙生龙凤生凤,姗姗的女儿跟姗姗一样美丽标致。” 乔流火心里抖了抖。 她差点以为这个叔叔会说,龙生龙凤生凤,姗姗的女儿会打洞。 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后,徐姗才提起正事。 原来她二姨的女儿江淑要结婚了,江淑儿今年刚满二十八,上个月刚和亲戚介绍的对象相亲,这个月便把婚事定下,二姨和二姨夫也挑了日子赶过来见见亲家。 因亲家正好是W市的,徐姗便正好请他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从大人们的谈话中,乔流火了解到淑儿姐的未来老公在W市有两套房,家里是开包子铺的,因地理位置好,生意还算不错。 二姨却深深叹了口气:“唉,女儿大了不由娘,要我说还是她读大专时那个男朋友好,人家开了五家珠宝店,有宝马有别墅,偏偏淑儿看不上。” 二姨说的那个前任男友,乔流火知道,他跟淑儿姐谈恋爱时,她还与他们偶遇过一次。 之后,那个富二代不知道怎么要来了她的微信号,还一直约她出去吃饭,不过都被乔流火拒绝了。后来淑儿姐不知怎么跟那个人分手了,两人分手没三天,乔流火就看见那个富二代在朋友圈晒和新女友拥抱的照片,于是立马将他拉黑了。 就她所知,应该不是淑儿姐看不上他,而是那个富二代生性风流,对淑儿姐只是玩玩而已。 但在二姨面前,她还是点头应道:“可能淑儿姐不喜欢他的性格吧。” 听见有人附和,二姨愈发来了劲,开始口若悬河:“欸,就是这样!你淑儿姐眼光实在刁钻,你可不能跟她学,选自己喜欢的有什么用啊,贫穷夫妻百事哀,像你妈这样才算快活。” 说完,她又故意瞥了徐姗一眼,笑得明目张胆。 徐姗在家里行四,年纪轻轻未婚先孕生下乔流火,后来又换了好几个男人,把外婆气得不行,更是被舅舅和两个姨妈看不起。她们时不时就讽刺她几句,其实也是羡慕她背得起名牌包包,一个小县城的中年妇女,硬是活成了大城市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乔流火没说话,二姨是初中文化,情商也低,她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 徐姗更是没把这话放心上,只自嘲地笑道:“乔乔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她愿意二十岁结婚也好,五十岁结婚也罢,我都不反对。只要她嫁得好,别忘了我这个朝不保夕的妈妈就行。” 李方揽了揽她的肩,笑道:“有我在,你怎么会朝不保夕?” 二姨徐莹眉飞色舞地啧了声,“姗姗这是说着玩跟你撒娇呢!再说了,乔乔要是嫁得好,还能忘了你?看看我淑儿刚收了亲家公的红包,就给我买了什么?” 说完,她亮出右手腕上的亮灿灿的黄金雕凤手镯,花纹繁复,色泽金亮,一看就要大几千。 “可真是好镯子。”徐姗不禁赞叹道,又转过头望着乔流火,“乔乔,你啥时候结婚给我也买一个啊?” 乔流火笑而不语。 如果徐姗真想要,算时间,她下周就该买给她了。 吃完饭后,徐姗私下跟乔流火说:“乔乔,我预感你未来老公肯定是人中龙凤,不仅富可敌国,还貌比潘安。” 正吃菠萝的乔流火差点噎住。 她咳嗽两声,然后说:“妈,你以前还预感自己要生儿子呢......” 徐姗翻了个白眼:“今时不同往日。” “徐大小姐,您干脆改行算命得嘞。小的我,就先行告退。” “哎。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