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英捧着滚烫烫的汤碗重回到产房前，方秀红远远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肉味，摆出一张客气脸，伸手想接过汤碗：“这大闺女可真心疼你姐！这碗烫手吧？瞧你那嫩生生的小手都烫红了，看着就心疼。要不让我拿着吧，你瞧我人老手上茧子多，耐烫！”

许兰英轻巧地避开去，假笑道：“婶子，我平时在家也要下地干活的，手上茧子也不少，你就安心好了。再说了，这椅子没人坐，把碗搁上头就行。”

方秀红嘴里的唾液不断分泌，眼勾勾地盯着汤碗里的肉丸子看，“你姐指不定还要好长时间呢，第一次生娃的妇人没个一两天都生不出来的！等她出来，这汤早凉透了！我中午还没吃饭呢，要不……”

“没事儿，汤要是凉了，我再去借卫生院的食堂加热一下。”许兰英不软不硬地把话挡了回去，“婶子，你要是饿了，赶紧去外头瞅瞅有啥吃的不，不然你先回家也行，反正这里有我守着，你也帮不上啥事。”

听到一连串的拒绝，方秀红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就想把汤碗抢过来。许兰英哇的一声哭出来，嗓门又响又亮，边哭边嚷嚷：“婶子，这可是我姐养身子的救命汤！她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还出了那么多血，再不补一下身子，我怕她都没奶水给娃娃吃！”

卫生院虽小，但是这可是整个镇有病有痛要生育的人都会来的地方。许兰英这么一闹，好几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些闻到声走出来的病人医生护士都忍不住开腔问问咋回事。许兰英自然哭哭啼啼地把方秀红对正在生产的儿媳妇的救命汤打主意的事情说了出来，顺便还透露了一点方秀红不是正经婆母的意思。

这厢是乖乖巧巧、可可怜怜的小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条理清晰地陈述担忧和委屈，那厢是顶着蓬头乱发、双手叉腰的妇人破口大骂。

试问，谁人能不对小姑娘多点怜悯、对妇人多点责备呢？

“好了好了，虽然那里头躺着的不是你亲生儿子的媳妇，但你也别太过分了，哪能抢人家娘家送过来的肉汤呢？”一个年纪偏大的老医生劝道，“喊你一声妈，你得担起这称呼啊！”

方秀红气得直跳脚，扯着嗓子争辩，“你们净听这小蹄子瞎说！我才没有抢肉汤，我就是怕汤放凉了，对我儿媳妇不好，随口问了一下！我这是关心我儿媳妇呢！”

“切！这话你说出来不脸红啊？那我也关心你儿媳妇，帮她喝汤行不行？”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小声吐槽，偏生就没控制好大嗓门，大伙儿都听到了这句话。

“闹什么闹？吵死了！”一名老护士板着脸从产房里走出来，“谁是产妇的家人？孩子生出来了，小衣服小被子准备好了没？”

方秀红愣了一下：“咋这么快呢？这进去也没多久啊？咋就生出来了呢？”

有时候啊，不怀好意，就别开口说话了，真是净招人嫌。

许兰英心里头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计较，迎上去问道：“婶子，我小外甥的衣服准备好了没？带了没？”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方秀红身上，老护士蹙眉看着她，眼里明明白白地问——“带了没？”

“我、我忘了啊！又不是我生孩子，咋都来问我啊？”方秀红抱怨道，“她不就在里边吗？咋不问她呢？”

在场听到这话的每一位都是无语脸。产妇在里边忙着生孩子，在外头等着的家人理所当然会抓紧时间回家拿来小衣服小被子和产妇的衣服吧，这还用得着说吗？没生过孩子的小姑娘不知道也就罢了，你这一当妈老久了，连这点事儿也不晓得？

老护士无奈催促道：“赶紧的，抓紧时间回去给产妇和孩子拿换洗衣服。对了，她生了两孩子，一男一女，足月的，大人小孩都挺好的。”

许兰英激动地手脚发抖，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

“哭啥？这是高兴的事儿！”老护士说道，“有什么吃的没？产妇饿着呢，赶紧拿点进去。”

方秀红在众人催促下急急忙忙往家里赶，没法子，那小孩子的衣服还在她上锁的箱子里头呢，她可不放心把钥匙交给许兰英，那里头藏着不少好东西的咧！

摸摸汤碗，碗壁还热乎着，许兰英跟着老护士走到三姐住的病房里。三姐平躺在床上，脸色还有点白，但嘴角的幸福笑容始终没消失过，双眼也一直看着床边的婴儿床，充满了温柔的爱意。许兰英走过去，便看到两个红彤彤的小娃儿正裹着卫生院的布巾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