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着急地双手朝外推搡。
“你收不收?剩下的钱都是我给你的小费。”汪浩瀚心里发笑,这年月哪有人会嫌弃钱多?
简单真的急了,慌乱紧张的语气说道:“叔,代驾费和小费,你给我100元算了,剩下的,您收回去吧。”
汪浩瀚怒了,出言威胁道:“你到底收不收?你再不收小费,我就投诉你,让你在代驾公司下岗。”
简单右手接过几张百元大钞,稍退后半步,对着汪浩瀚毕恭毕敬地鞠躬致谢,“谢谢叔,谢谢。”
汪浩瀚看着身材高大的男孩骑着一个袖珍的电动车,即滑稽可笑又很感动。
他扬声问道:“小伙子,你在哪里上学?”
简单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连忙用双脚支撑在地面,扭过脸不假思索回到,“叔,我是乌城大学环境工程系大三学生,名叫简单。”
袖珍电动车连带车上的人消失在汪浩瀚的视线里。
他转身朝自己别墅走去。
不知为什么,他看见这个打工的男孩,忍不住多给他代驾费。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什么原因。
也许是男孩的勤勉感动了他。
也许他是被酒精烧的。
也许是他的钱太多了,没地方花吧。
骑着电动车离开别墅小区大门,简单从裤兜里掏出那几张百元大钞。
他小心翼翼点了下,共六张。
骑在电动车上的他激动地伸出双手,“耶-----”的一声,兴冲冲朝学校赶去。
今天可以收工了。
做代驾一年来,简单见过各色的人。
代驾小生意,阅尽丰富大世界。
简单在把握方向盘的同时,也在弥漫的酒味中围观了他人或喜或悲、或亢奋或颓废的形形色色的人生片段。
他遇过耍赖不给代驾费的客户。
见过不按订单私自扣除部分代驾费的客户。
也见识过给二三十元小费的客户。
今晚这么慷慨大方的客户,他还是第二次遇见。
就如他今天第一次代驾300万的卡宴车一样。
这个中年男子给简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学校已是凌晨一点,这是简单从事代驾工作以来给自己定的最晚回校的时间。
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学业,简单干代驾最晚不超过凌晨一点。
乌城有七八家代驾公司,经过比较,简单选择了这家代驾公司。
代驾公司靳老板是个豁达宽容的人,他不像其他公司从司机身上抽取15%到20%的提成,他是每月收取400元的管理费。
干代驾门槛低,有驾照、车技熟练就能干。
而且干代驾很自由,用靳老板的话来说,你可以白天黑夜地揽活,也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简单平日学业繁忙时,一周只能干一两天的代驾。
学业轻松时,就会每天出来干代驾,接上几单业务就回校。
靳老板知道简单是大三学生,在分派单子时格外照顾他。
平时,简单一个月能挣上三四千元。
寒暑假是简单最开心的日子,他干代驾很拼。
去年寒假,他一个月就接了将近180个单子,除去400元管理费,月收入就1万多元。
为了感谢靳老板,简单请靳老板一家人到乌城海底捞吃了火锅,又给喜欢抽烟的靳老板送条云烟。
年纪不大的简单已经懂得了人情世故,更知道感恩。
回到宿舍,舍友们正联打英雄联盟的游戏。
简单将夜宵放在自己床下的小桌上,“别玩了,吃夜宵。”
几个馋货围上来,“哇塞,简单,今天发大财了,不吃方便面,改吃烧烤了。”
简单把手中的马甲挂在墙上的衣钩上。
他脱下帆布鞋,一把拽下上身的银灰色T恤,裸着上身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给我留点,我还没顾上吃呢。”
大学生活就是这样自由恣意,简单是班级的另类。
简单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成绩一般,顺利拿上毕业证和学位证就行了。
利用大学时间多挣些钱,给买房还房贷的妈妈减轻些经济负担。
站在淋浴的喷头下,简单心算着一个月的收入。
这一年多来,他已经挣了将近5万元钱了。
过几天把这些钱交给妈妈。
理由吗,他早已想好,是爸爸简朴给他转来的生活费。
简单知道,妈妈楚寒露绝对不会向爸爸简朴询问,这些钱是不是他打给简单的。
就这样吧,自己虽然辛苦些,可是妈妈的精神状况越发好了。
他无法忘记妈妈当年犯病时,眼神涣散无光,整个人无精打采。
那样的妈妈,让他看着心里抽着疼。
为今后的岁月里,不再见到那样自暴自弃的妈妈,简单时刻提醒自己,快快长大。
成长是一个慢慢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的过程,必须磨掉身上的棱角,融入不喜欢的圈子,把过去真诚和幼稚的自己掩埋起来。
简单就是这样被逼着成长起来的。
周六中午,简单完成学业回到妈妈租住的小屋。
推开门,只见妈妈坐在客厅的小凳上,弯着腰背对着入户门忙碌着什么。
“老妈,忙什么呢?儿子来了,也不搭理?”简单将双肩包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脱着旅游鞋跟妈妈俏皮地打趣道。
楚寒露闷声回答:“儿子,我手脏,就不拥抱你了,去看看餐桌上,妈妈给你买啥好吃的了?”
简单掀开笼罩,只见大磁盘里金黄色的鸡肉、黄色的土豆、红色和绿色的辣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大盘鸡,老妈,你买了份大盘鸡,这得花多少钱呀?”简单开心极了,这是他最喜欢吃的美食之一。
楚寒露双手揉捏着黏糊糊的南瓜瓜瓤,用手挤出里面的南瓜子。
简单连忙钻进卫生清洗双手后,返回到餐桌旁,挑了快鸡肉咀嚼起来,肉质劲道,“老妈,这是土鸡哎。”
他走过来看见妈妈的双脚旁堆着十几个烂掉的南瓜。
有的南瓜一半是绿色,一半已经呈黑色了。
“老妈,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南瓜,都烂成这样了,能吃吗?!”简单愕然的问道。
楚寒露扬起脸对着儿子憨憨一笑,“这哪里是妈妈捡来的,是你于阿姨给的。”
“就那个是非精于阿姨?老妈,她给你送些她自己都不吃的烂南瓜,就没存好心。她是不是又要涨房租了?”简单愤愤不平地猜测着。
他见妈妈低声不吭,料定自己没猜错,“老妈,你这次不会再由着她涨价了吧?!”
楚寒露抬起头看着简单,“我没直接说她涨价不地道,只是婉转告诉她,倘若她再涨价,我只好搬回自己买的那套小屋去了。”
“她没再说哈?”简单蹲在妈妈面前,双目平视着楚寒露。
楚寒露继续忙着用手将盆底的瓜子捞出来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她说咱家的屋子才交工,就是个土坯屋,卫生间连个马桶都没有,咋住。”
简单着急地说道:“咱们就是搬进去凑合着住,也比她一年涨三次房租好多了。”
“嗯,我也是这意思,我告诉她,我就花点钱安装个马桶、洗手池啥的,暂时住着,也不用掏房租,没屋门就买块布当门。我这样一说,她没再提涨房租费的事。”楚寒露又捡起一个烂掉一半的南瓜,用刀子切掉烂的流水的一半南瓜。
她用手在烂臭的南瓜糊状的瓤里,掏出瓜子放进水盆里。
楚寒露娴熟地掏着瓜子。
简单心酸地帮着妈妈把南瓜皮扔进垃圾桶里,“老妈,这个老于阿姨也真行,把她家不吃的烂东西送给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你也是,都烂成这样了,还要。”
楚寒露忙碌的手稍稍停顿一下,继续忙起来,“人家那么大年纪都提到门口了,我总不能说不要吧,咋说老于也是好心,这些南瓜也不是烂的没用,南瓜吃不了,里面的瓜子还好着呢,你也知道,妈妈喜欢吃瓜子,这段时间,不用花钱买瓜子了,倒是剩下不少零花钱了。”
简单帮着妈妈拾掇着南瓜,不悦的嘟囔着,“你可是教育我,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要送给别人,可这于阿姨,把烂掉的东西当好东西送给你,亏她做的出来。”
楚寒露低头忙着,一声不吭。
简单知道妈妈心情不大好了,立马见好就收,转移话题,“老妈,咱新屋子出租出去,还是咱自己住?”
“没想好呢,再说吧。”楚寒露指着一盘子清洗好的南瓜子,“儿子,把这些瓜子倒在窗台上嗮着。”
简单端着瓜子,把滑溜溜的南瓜子平摊在窗台上。
他苦涩地想着,在他13岁以前,家里的蔬菜瓜果稍稍烂掉一点,都是扔进垃圾桶里的。
而不像现在,妈妈从烂的有些发臭的南瓜里掏南瓜子嗮嗮再吃。
“此一时彼一时”,这是妈妈来到乌城生活后,给简单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简单知道,与其是妈妈让他接受着窘迫的生活。
倒不如说,妈妈是在用这句话时刻说服她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