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手册犯傻,但送到夏楚手边的大多是些多层复审过的文件,她翻翻查查,根据先前的经验,倒也能够应付。 基本处理完后,夏楚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她坐久了肩膀处会有些酸痛,大概是这些年烙下的毛病。 这行当也是糟蹋人,再怎么好的椅子也救不了十几小时的久坐,尤其是全神贯注的姿态,身体像紧绷的弦,一直这样拉紧,不出毛病才怪。 夏楚想到Dante,忍不住又操起一颗“老母亲心”:年轻,不懂事,疯狂熬夜的下场等过几年他就明白了。 瞅瞅时间,马上一点了,夏楚打算去看看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告诫他一番。 如今她对连线也很熟悉了,虽不至于将所有部门都摸清,但也知道了四五成的样子。 别觉得四五成少,很多在连线工作了三年以上的老员工可能都只“探索”了三四成。 Dante工作的这个区域是研发部的一个小组,负责的似乎是一个边缘项目,不算太忙,但也挺重要。 因为不忙,这个组的其他成员大多准点下班,也就Dante这个‘自学成才’的每天在辛苦加班。 夏楚知道这些后,自是对Dante生了同病相怜的心情:都是从零开始,都是加班加点,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十八岁四舍五入也二十了呢),夏楚不自觉便将Dante归为同伴。 到了现在,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轨,她对Dante是十分感激的。 在她无比煎熬的这些天,在她无人可说、独自承担的这段时间,Dante无疑给了她巨大的精神安慰。 想到这些,夏楚倒觉得前些天的自己狭隘了。 见朋友还需要理由吗?想见就见了。 一声不吭不见面了才不厚道呢。困难时需要他,轻松了就甩开?这不应该。 一番心理建设后,夏楚脚步轻快地去了那间办公室。 照例是一盏灯,一台电脑,一个聚精会神敲击电脑的男人。 长得好是真不讲道理,这么个普通寻常的画面,竟因为那修长的手指、帅气的侧颜,而构成了一副精心雕琢的电影画面,随便拉出一帧都让人赞不绝口。 夏楚心情不错,走过去道:“大工程师!” Dante目不斜视,只嗯了一声。 夏楚乐了:“还真好意思答应啊。” Dante仍旧盯着屏幕,似乎还沉浸在另一个绚丽的世界:“水。” 夏楚没听清,凑近了些:“什么?” 一股淡淡的清香气扑面袭来,Dante心凝滞了一下,他手指微动,误点了执行。 屏幕上顿时雪花般的快速滑动,最后冒出了刺眼的错误提示。 夏楚如今也是懂的,她说道:“咦,出错啦。” Dante:“……”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夏楚这个罪魁祸首毫无所觉,还安慰他道:“没事,一会儿再弄,出错是正常的,找出问题解决就好。” 问题近在眼前,就是她。 怎么解决? 以往常江行墨的脾气,谁打扰他工作,他的气场就能把人给秒成渣渣,但此刻,看看眼前人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他胸中连一丁点儿火气都没有,那颗冷寂的心甚至还在轻微颤动。 他推开键盘,看向夏楚:“日理万机的夏总又有闲功夫了?”语气不善,仔细听听还有些抱怨。 夏楚不仅不着恼,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小开心:“我这不忙嘛。” Dante冷笑:是忙,可忙了,五点下班回家,吃了晚饭吃甜点,吃了甜点还要想吃冰淇淋,被智能厨房拒绝后,退而求其次又抱着薯片在床上看了三小时海贼王。 夏楚只以为他是闹别扭,虽然略心虚但认定他不会知道,继续忽悠:“你不懂,在我这个职位是真的忙,身不由己得忙……” 她巴拉巴拉说一堆,说得像模像样,江行墨听着听着,嘴角又忍不住扬起,他道:“夏总这么忙还能抽空来这小地方,我岂不是受宠若惊?” 夏楚讪笑道:“也是顺路,当散心了。” 江行墨任她瞎扯:“那要不要再顺路去吃碗面?” 夏楚肚子一饿,眼睛更亮了:“走,这次我请客!” 见她这模样,江行墨手很痒,想捏她脸蛋,只是考虑到身份问题,忍住了。 夏楚却敏锐得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狐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她这次可没睡觉,应该不会有睡痕吧! 江行墨别开眼:“胖了。” “诶?”夏楚一脸错愕,小跑跟上,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我胖了?” “嗯,”江行墨径直走在前头:“都把你给忙胖了。” 这家伙真是太不会说话了,这样聊天是要聊死的!夏楚很气,但又心虚,毕竟她这些天不仅不忙,还吃了不少——有个能干的智能厨房,她很无辜。 夏楚慌慌的,难道自己真胖了?好不容易瘦成竹竿再胖成圆墩可怎么办! 其实江行墨逗完她是有些后悔的,她太瘦了,能胖些才好。他担心她把他说的话当真会不好好吃饭,不过转念又宽心了。 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夏楚,怕是想少吃都做不到。 果不其然,到了面馆,上餐后,起初夏楚还谨慎地一条一条地吃,三筷子后就开始卷面条了。 江行墨嘴角扬着,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谁说没心没肺是坏事?他巴不得她永远都这样,心里什么都别放。 一碗面吃光,夏楚很懊恼,她小心看向Dante:“我真胖了?” 江行墨道:“胖些更好看。” 夏楚一愣。 江行墨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他向来稳得住,只听他面不改色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健康康才是最好的。” 夏楚这才回神,她认定自己刚才听错了,Dante说得应该是胖些更好,没有后面的“看”字。 说到健康,夏楚便找回了自己的主场:“你还说我?你才该多注意身体,不要不当回事!以后脖子疼肩膀酸再后悔可就晚了。” 江行墨眉头微皱:“你肩膀不舒服吗?” 话题转太快,夏楚没接住:“嗯?” 江行墨隐晦道:“你应该有理疗师吧。” 夏楚连忙道:“当然,我有理疗师,我很注意自己的身体,可不会像你一样胡来。” 嘴上这么说着,夏楚心里想的是:对哦,自己这么有钱了,肯定会定期做理疗,回头问问Ethan。 夏楚又对他说:“你如果不舒服要告诉我,我帮你介绍理疗师。”末了她又加一句,“费用我来付。” 江行墨抬眼问:“这算员工福利?” 夏楚喜笑颜开:“对!”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还挺惬意。 江行墨有心探寻一下她的记忆,看看她还记得些什么,便故意把话题往过去引。 说起斯坦福,夏楚视线躲躲闪闪,显然知之甚少。 江行墨心中有底,便又聊起高中。 这下夏楚来劲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记得要多清晰有多清晰。 江行墨私底下咨询过医生,可以大概判断出夏楚是心因性失忆症,病因通常是心理性的,造成的原因不好说,而症状则是对某段时间无法记忆,只记得旧事忘了之后发生的。 江行墨隐隐能猜出夏楚受到了什么刺激,只是他不愿去碰触,那是个藏在深处的潘多拉魔盒,永不见天日才好。 说到高中,夏楚不禁又想起了周末的同学聚会,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行墨:“怎么了?” 夏楚已然将他当成另一个晴格格,也没有隐瞒,说了出来后叹息道:“……可惜我不能去。” 江行墨问道:“为什么不去?” 夏楚看他一眼,幽怨道:“我和你们江先生的情况你不清楚?” 外头人不知道,连线里的人会不知道“帝后不和”? 江行墨无言以对。 夏楚又道:“周末是个舞会,都得带舞伴,你说我怎么去?自己去让人笑话,带老公去,呵呵,鬼知道我老公在哪儿。” 真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行墨顿了下,竟开口说道:“我陪你去。” 夏楚停住脚步,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说什么?” 江行墨又想捏她脸了,他重复道:“我陪你去参加聚会。” 夏楚怔了下,接着笑弯了眼睛:“你这么讲义气我很感动,但你去不行的,回头新闻头条都是我婚内出轨……”话没说完她就说不下去了:惨,真的太惨,婚结得莫名其妙,出轨更是莫名其妙,她怕是冤如窦娥。 谁知江行墨又来了一句:“我就是你丈夫。” 夏楚登时卡壳:“什、什么?”她一脸惊悚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神经病。 老江同志要摊牌了?开什么玩笑,现在摊牌,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试探了一下夏楚的反应后,淡定问:“他们见过江行墨吗?” 夏楚还在当机中,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Dante,请你以后别讲笑话了,太冷,七月天里冻死人。”她刚才真是抖了一激灵。 江行墨没理她这话,又问:“你的同学之前见过他吗?没见过的话他们又怎么知道你带去的是谁?” 夏楚明白了:“你是说,你要扮成江行墨?” 江行墨点头:“对。”我就是要扮成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