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步履蹒跚的捱过特殊的日子,阿漓在阿兰特制红糖水的滋润下满血复活,禁足的日子也转眼度过…… 阿漓练字写到,“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不禁想起尔东辰因自己而损坏的玉箫,虽玩笑认为这是还自己三世殒命的利息,但心中依然过意不去。虽然他不以为意,但见他随身携带,应该视其为珍贵之物。只是阿漓现在身无长物,每月的月钱不过二两银子,想赔给他恐怕是痴人说梦,只好求助于颜女神…… 阿漓装作十分懊恼的样子,长吁短叹,果然引起一旁颜艺的注意。颜艺近前看看阿漓写的字,疑道,“阿漓,你的字已算端正,进步很大了,怎么还叹气呢?” 阿漓立即顺势答道,“小姐,常言道‘玉可养人,久通人性’,可我竟连累一人把玉摔坏,不由觉得很是内疚。”颜艺继续追问怎么回事,阿漓便将尔东辰玉箫毁损之事告知于她。 颜艺沉思少顷,安慰道,“上次父亲本想为尔公子救你之事感谢夙沙府一番,拉近两家的关系,但谢礼还是被夙沙家婉拒了。听你如此说,也许是一个报答的好机会。你与阿兰现去泽润斋选一支玉箫,待尔公子得假回城送过去便是,至于款项记在账上,年末一同清账。” “多谢小姐,”省下一笔巨额花销,阿漓心中暗暗窃喜,也了解父母挣钱之不易,下决心要努力积攒小钱钱,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转念又想到另一件事,道,“小姐,之前禁足时没好意思问,后来怎么处理和苏家的关系了?” “你不用担心了,此次惊动了颜家和夙沙家,想必苏晰也不敢再造次。况且若让苏大人知道他如此顽劣不堪,怕倒霉的会是他。所以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不用去管这件事,顺其自然即可。”颜艺令莘玲收起笔墨,令阿漓她们快去快回…… 再次出府去集市,阿漓却因上次之事而心有余悸,走在繁华的街道都有些心不在焉。阿兰带阿漓走进一间名为“泽润斋”的玉器古玩店。店内环境古朴雅致,博古架上摆放着剔透玉件、青花瓷器、掐丝珐琅等各式古董文玩,一观便知价值不菲,却不肆意张扬。阿漓以前只在电视鉴宝节目中看到过这些器物,此时见到这些货真价实的古董竟不敢上前,生怕如小说中似的碰坏一件,那样真是卖了自己都赔不起…… 阿漓紧挨墙壁,远远地躲开多宝槅子。阿兰看到她怪异的走路方式,又叹气一声,定又以为她癔症复发。 “掌柜的,店内有玉箫吗?”阿兰向掌柜问道。 这位掌柜和杂货铺的掌柜气质截然不同,少了些商贾的市侩,多了些文人的风雅,年约二十的模样,目光柔和,有种天生的亲和力,微笑道,“姑娘,请稍后,我现在去取。” 很快掌柜从后室拿来一个黑牛皮箱,展开皮箱,内由棉布垫底,放置有四把玉箫,左至右依次是嵌金白玉箫、镂纹碧玉箫、赤玉箫和一把未雕饰的素玉箫。 掌柜说道:“这些玉箫玉料皆为上等,前三把更由名家所雕,不知姑娘心怡哪一把?” 听到老板如此说,阿漓心知肯定不会物美价廉,直接问道,“烦请掌柜的说下它们的价格。” 掌柜见阿漓如此直爽,浅笑道,“由左至右,五百两、三百两、二百两、一百两。” 果然不出阿漓之所料,一言以蔽之,贵…… 阿兰见阿漓踌躇不定,低声附耳道,“阿漓,不用烦心犹豫,买一支类似的就行,反正不用咱们花钱。” 阿漓知道无需自己买单,但大手大脚花别人的钱也于心不忍,想到文人都喜欢腹有点墨的人,说不定装回文艺青年能提高好感度,顺便砍砍价。于是,拿起素玉箫,缓缓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转而继续道,“掌柜的,想必您也看的出我们并非富贵小姐,此次买箫只为报答他人之恩。我想买下这把素玉箫,能否通融?” 掌柜听完阿漓诵诗一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道,“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还有如此心意,此玉箫七十两卖给你罢。只是未曾雕琢显得单薄,我赠你一本玉雕书,从中修习一番。想必你亲手所雕玉箫更有意义。” 阿漓接过掌柜所拿书籍,寥寥翻阅几页,讲解详细,浅显易懂,想来唯一的一次雕刻经历,尚是大学书画鉴赏选修课雕刻名章,这本书倒是很适合自己这种毫无雕刻基础的人,便作揖道,“多谢掌柜,我只是奉家中小姐之命来买的,钱就记在娑罗巷颜府的账上,年底一同清账。” 掌柜语顿片刻,似是被阿漓的话逗笑,只道,“本以为姑娘是要送……很久没见过如此有趣直率的姑娘了,再送你些小石料罢,便于你练习雕刻。”掌柜取出一些石材边角料,又将玉箫包入盒子,利落的系好细红绳,写好收据,一同递于阿漓之手,又打开一本账,写罢道,“请在此留字。” 阿漓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工整的“素玉箫”之下,深感练字之路任重道远,抬头道,“真是多谢了,不知掌柜如何称呼?” “在下萧昶”,掌柜在一纸空白之处写下姓名,“谓之,‘赫赫金乌,久久明照’。” 阿漓静看萧昶写完,又觉中华文字博大精深,道,“原来如此,太阳当空,愿明亮更久,好寓意,”继而施礼道,“今天多谢萧掌柜,我们先告辞了。” “好,恕不远送”,萧昶目送阿漓出店,沉吟道,“上云乐,‘淋漓飒沓,进退成行’……” 刚刚踏出门槛,只见一匹驿马飞奔而过,灰尘乍起,险些撞到路上行人,匆匆之色似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阿兰见此秀眉微皱,道,“怕是边境又要多事了。”阿漓有些不明就里,阿兰继续解释道,“咱们大魏北方毗邻燕国,北燕慕容氏秣兵历马,抢掳财物,边境不堪其扰。怕是这次急报,不单单是抢些东西那么简单。” “唉,军国大事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你怎么如此关心?”阿兰并不像是忧国忧民的性格,被阿漓慧黠一问,竟然脸庞微微泛红,怕其中另有玄妙。 阿兰避而不答,催促阿漓快些回府……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阿漓将玉雕书细细翻看一遍,再按图解雕刻石料,刻刀哆哆嗦嗦,纹路也变得歪歪扭扭。或许因为用刃有误,不久便有些雕琢费力,额头冒出一层细细汗珠。 颜艺走至阿漓身边,看到千奇百怪的雕刻痕迹,道,“阿漓,你不必心急,雕玉也非一日之功。我看书中卷云纹既简单,寓意也吉祥,雕刻它应该能省不少功夫。” “谢谢小姐,我试试。”阿漓翻到卷云纹那张图解,图形简约流畅,却不显单调,有种圆润之美。 既然有了固定目标,也不必挨页雕刻练习。阿漓接连数日便专心刻卷云纹,小石料渐渐被自己消耗殆尽,但雕刻技艺也日渐娴熟。 恰好,一日颜艺与颜萱去城外庙中上香,让阿漓偷得半日闲。取出盒中的素玉箫,深吸一口气,拿出新的刻刀,在箫身上错落有致的刻下数片卷云纹。但玉石质地始终与普通石料不同,稍未注意手指用力过猛,云尾拖出一条长痕,刺破左手指尖,鲜血印红纹路。 阿漓忙吸吮伤口,想该如何补救。思索片刻,灵光一动,便在长线两侧刻出两片叶形,平添了几分俏皮。冲洗过后,在云纹最深处留下一点红色,看上去更显与众不同。最后,阿漓在箫尾雕琢上“陈兵”二字,谓之,尔东即陈,排兵布阵也。阿漓举起自己的大作反复观祥,虽远不如尔东辰之前的玉箫,但也是自己费尽心力所雕,别有一番韵味,甚感满意…… 颜艺回府见到阿漓雕成的玉箫,道,“大巧若拙,刻字点睛”。随后拿出一条浅白精致箫穗,系于箫尾,“在集市上看到的就买了,如此配在一起观之尚可。” 一支普通玉箫点缀上此箫穗,气质瞬间提升。阿漓点点头,随意在手中转弄一圈,感觉逼格满满,笑道,“多谢小姐。这几天雕刻玉箫,我都想学如何吹奏了。也不知难不难学……” “较之琴筝应是不难,但府内并没有善吹箫者。等哪日有空,去买几本吹奏书籍研习,到时你我琴箫合奏也不错。”颜艺嫣然道。而阿漓脑中浮现一幅琴箫和鸣的缱绻画面,不禁抽抽嘴角…… 待侍候过颜艺沐浴,她正欲就寝之际,敛起睡帘道,“阿漓,明日是烜明院月休之日,你随我去夙沙家拜访一遭,顺道把你所雕玉箫赠与尔公子,感谢他当日搭救之恩,了却了这件心事。” 翌日上午,颜艺与阿漓二人搭马车前往夙沙家。第一次陪人坐马车,阿漓还稍有新鲜兴奋,撩开帘子向外望去,似乎街景也变得不同。 颜艺见阿漓东瞅西看也不烦怒,道,“阿漓,好好坐着,不然一会儿赶车师傅要骂你咯。” 阿漓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正襟危坐,与颜艺聊些家常琐事,像是哪个菜好吃,哪只猫产仔了…… 未多时马车停住,阿漓先下马车,扶颜艺缓缓走下。待夙沙府家丁通禀后,阿漓和颜艺随家丁进入其中,与颜府布局雅致不同,夙沙府有种军旅的严正之气,校场上十八般武器整齐罗列,连下人都身姿笔挺,步行生风。 快走至客厅时,尔东辰出来相迎,脸上依然是和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