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或许确切说,是太阳雨停歇,小兔子又从洞穴跳出来,抖抖身上的水珠,继续悠然自得的吃着嫩草。山中小径雨后变得有些泥泞,若是再继续登顶,行路费力不说,众人衣尾鞋靴也会泥污不堪。 阿漓虽可惜不能攀至山顶,看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风光,但思至爬山的狼狈样,还需量力而为。深觉古代衣饰甚为不便,裙摆有时简直堪为扫地利器。 阿漓正要建议下山,被夙沙卫抢先说道,“现在山路泥泞,不便行走,今日就此下山为好。” “所言甚是,可……”颜艺见眼前片片水洼和斑斑泥泞,不知何处落脚。 “这路不好走,我……我来背你吧,”夙沙卫知此于理不合,硬着头皮继续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若真走下去,衣服污损是小,崴到脚就得不偿失了。” 颜艺低垂螓首,娇羞不可方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踟蹰不定。 尔东辰也对阿漓道,“要不要我也背你下山?” “多谢好意,不必了。我没那么娇弱,也不在乎弄脏衣服,一路小跑就到了。”阿漓虽然身为女汉纸,但自小与男孩打交道并不多,像穿越女主和认识不久的男子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事还做不到,那样会违反“男女授受不亲”的中华传统美德。唉,说白了,就是一直单身狗…… “阿漓,既然你身体这么好,那你来背我下山,好吗?”颜艺柔声对阿漓说道。 阿漓心中一惊,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不应该是男主深情绵绵的背女主下山,甚至一路含情脉脉的公主抱,自此二人感情得到升华……怎么落到自己这孱弱的小肩膀上了? 尔东辰听罢“噗嗤”笑出声,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而夙沙卫面无表情的看向阿漓,冷漠的眼神好像在说她逾越了他的戏份。 再看向颜艺柔情似水的眼睛,真挚的眼神似是容不得阿漓拒绝,阿漓只好硬着头皮道,“好的,小姐,没问题,小姐……” 人家是“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脯”,而阿漓是“一路三歇脚”,衣摆虽塞入腰带内一截,但还是感觉碍事,走不了多远就得歇一下,幸好颜艺体态轻盈,不算太费力。夙沙卫和尔东辰看阿漓走的颤颤巍巍,一直提心吊胆,前后护好二人,生怕一个不留神,两个人翻滚而下。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快走至石阶交汇处,而阿漓已是满头大汗。 待阿漓在石阶站稳,放下颜艺,扶着一边的岩壁,用力喘着粗气,好似跑了八百米体育测试。颜艺用衣袖帮阿漓拭去额头汗水,将水囊递给她。阿漓也顾不得主仆之分,咕咚咕咚仰头狂饮,冒烟的嗓子才稍觉清凉。 “阿漓,辛苦你了,我搀你走完下山的路吧。”颜艺伸手挽住阿漓的胳膊,要搀扶她走下山。 阿漓忙抽出自己的手臂,想来这主仆尊卑,逞强道,“小姐,我还好,下山这段路还是没问题的,放心。”颜艺见阿漓执意要自己下山,只好暂且作罢,但让阿漓不舒服的话立即告诉她。 “你可别逞强,看你脸都变得煞白了,不行我就背你下去。”尔东辰也上前说道,一旁夙沙卫也点点头,阿里感觉自己好像成了病入膏肓的病人。 “谢谢大家关心,我真的还好,赶快下山吧,刚才已经耽误不少时辰了。”阿漓招呼大家赶快下山,不想再啰嗦着浪费时间。 走到青鸾山脚,阿漓的腿已有些微微发颤,颜艺看出异样,扶她先上了马车。坐在软绵绵的坐垫上,倚靠微晃的车壁,阿漓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抵不过困意,沉沉的睡去…… 待耳边响起颜艺柔美的声音,阿漓慢慢睁开眼睛,嘟囔的问道,“到家了吗?” “嗯,是快到家了,你快醒醒盹。”颜艺指尖滑过阿漓的脸,柔嫩冰凉,让人感觉舒服。 少顷,便到了颜府门口,阿漓与颜艺、夙沙卫匆匆告辞,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阿兰见她倦容满面,腿脚尽是污泥,诧异道,“你是去送箫,还是去打架了?怎么弄得一身脏?” 阿漓打一个哈欠,道,“哎,送完箫后去青鸾山玩了一遭,谁知道赶上山上下雨,就弄成这狼狈样了。也别问了,赶快帮我打盆热水,我洗洗脚,这埋汰的……” 待阿兰将热水端进屋,泡着奔波了一天的脚丫,热意传至全身,困意再次袭来,阿漓不知不觉又靠着墙壁打起瞌睡……阿漓再次醒来,已躺在被窝内,被雨淋湿的衣服已被换下,而身体感觉酥软无力,双腿更是酸痛不已,恐怕昨日淋雨后运动,冷热交替,引发风寒发烧。 窗外已蒙蒙亮,阿兰像往常一样率先起床,轻探阿漓额头,啧了一声,“果然发烧了……”见阿漓不住的难受哼唧,倒了一杯水扶她喝下,柔声道,“你今天就好好歇着吧,一会儿我向鲍大娘要一碗姜汤,发发汗就好了,小姐那儿我再帮你告假。” 听完阿兰的话,阿漓稍稍放下心,终于不用再早起,可以睡一天懒觉…… 经过一天的休养,阿漓发烧已愈,只是说话有些喃喃的鼻音,膝盖上还有些酸痛。但在颜艺房间侍候时,也无需多走动。众人刺绣,阿漓闲来无事,便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名曰《梦断牡丹》,齐子棠所作。讲的是一对男女在牡丹园相遇,却因家庭世仇无法在一起,双双殉情后,轮回几世才冲破阻碍终在一起,虽然文字婉约淡雅,但有些情节过于矫揉造作,只能作为消遣之物。 莘瑶见阿漓看这本书也凑了过来,经过上次的“亲切交流”,莘瑶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或许是看在颜艺的面子上不再纠缠,惊奇道,“你也看这本书?觉得怎么样?” 看莘瑶满脸期待的表情,阿漓只好说道,“文笔不错,故事感人……” “算你有眼光,这是京城近来名声大噪的才子齐子棠所写,当然是极好了。听说他本人也像小说里的主人公,外表风流倜傥,内则专一深情”,莘瑶兴奋的说道,但转而唉声叹气道,“可惜他要与御史白大人之女成亲了,让许多待字闺中的姑娘黯然流泪……” 而阿漓心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迷妹”吗? 颜艺放下手中的刺绣,道,“我也看过这位齐公子的大作,辞藻华美有余,而内涵不足。所谓‘才气’怕是名浮于实,但若是日后能潜心修学,或许能大有长进。” 莘瑶听完撇撇嘴,也不好反驳,闷闷的继续手中的刺绣,不小心刺破手指…… “姐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颜萱还未走进门,就能听到她黄鹂般的声音,待她进屋坐下便急匆匆拉着颜艺道,“姐姐,你知道吗?听说咱们大魏与北凉烽烟再起,北凉铁骑犯边,来势汹汹,竟连攻下数座城池。前日宫中商议对策,岂料陛下并未派辅国将军夙沙伯伯前往应敌,而是令大皇子宣王掌军迎战,伯瑕哥哥封了个什么翊麾校尉,才七品,还是个不掌兵无实权的虚衔,可能就算个随军军师。真是气死人了,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萱儿,不得妄言,陛下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咱们深闺女子不要理会朝政军事了。”颜艺劝解道。 “姐姐,你说得是对,可宣王从无带兵经验就担此重任,而且他为人急躁鲁莽,怕……唉,我只是担心魏军出师不利……”颜萱面露忧色道。 “我看你是担心伯瑕公子战场受伤吧,”颜艺轻摸颜萱的小脑袋,安慰道,“宣王虽然有些燥进,但也率直勇敢,或许他能以此抵挡住北燕的攻势。而且在他之下尚有其他经验丰富的将军辅助,还有伯瑕公子献计献策,应是无碍。” 颜萱默默点点头,呢喃道,“但愿如此。” 听完二人的交谈,阿漓心中也有了大致判断,夙沙仪身为辅国将军,听闻当年战功赫赫,勇谋无匹,堪称魏朝第一武将。但“成也萧何败萧何”,功高盖主历来乃君王之大忌。不管事实是否如此,若皇帝起了这份疑心便很是不妙。依此次安排看来,嘉平帝是有意敲打夙沙将军,顺便提升皇家子嗣在军中威望。现在夙沙将军的处境怕是十分微妙,最好就是放低身段,隐忍处事,减轻皇帝的猜疑。颜艺应也看出此番用意,只是不想与颜萱说透,免得徒增担心,远在战场千里之外的我们,只能祈求出师大捷。 阿兰认真的听着颜萱关于边境战场的事情,眼神也流露出担心,问道,“二小姐,那此次朝廷派哪支军队应敌呢?” “应该在原有的北境驻军基础上会再派神策军增援”,颜萱奇怪道,“阿兰你怎么也关心起打仗了?”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但事实远不是阿兰所说那样,她的手不时搓着裙摆,揉出一小团褶皱。 颜萱秀眸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我忆起来了,阿兰你有位同乡在北境驻军当兵吧,你是不是担心他?” 阿兰小脸腾起红晕,小声道,“没有,只是……” 听到此话阿漓方明白阿兰为何关心北燕战事,原来有此番缘故,正是“关心则乱”…… 是夜,阿漓与阿兰躺在被窝里,开始夜谈会,阿漓好奇地问道,“阿兰,你那位同乡姓甚名谁啊?” “这……”阿兰犹豫不说,却抵不住阿漓百般纠缠,只好继续道,“他是我爹老家的后生李进,比我大三岁,曾在咱们府上帮过一年工,那时我们相处的还,不错……你也见过几面,可能印象不深了吧。他前年应征入伍,到北境守边,与我偶有书信往来,去年我爹去世,他还在信中劝我节哀。这次边境战火再起,我担心他……”阿兰一会儿温情脉脉,一会儿愁容满满,看来是很挂念那位李进,宛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阿漓劝慰道,“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有你在这等他,他哪敢出事。”阿漓想来,这身体以前的主人应该见过此人,而自己没有丝毫印象,也不知这人究竟如何,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别取笑我了,我也不敢逾越本分,只要他好好的就行……”阿兰柔声道,似是陷入过往的回忆。 北境烽烟牵动起魏朝每个人的心思,连远至千里的金陵都笼罩在一股战备紧张的状态。接连数日,败报频频,幽云十六州竟丢了九座州城,皇帝震怒,命宣王即日整军出发,但大军粮草短时间内并未备齐。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这战事走向蒙上了一层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