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出房门,阿漓就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侧头看到颜萱快步走来,问道,“二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吗?” 颜萱稍稍平复呼吸,道,“你是要去望门投帖吗?”她见阿漓点头,将其拉至一旁,把一小香囊塞入阿漓手中,示意藏好,小声道,“帮我把这个给伯瑕哥哥,里面有沉香、檀香、紫苏、辛夷,可安眠祛邪。” 她说完若无其事的走进屋内与颜艺攀谈,而颜艺见颜萱鬼鬼祟祟心觉有事,以净手为由出了房间,将阿漓拦于府门。 颜艺也将阿漓领至一边,低声道,“阿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看着颜艺清澈摄心的秀眸,阿漓只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将香囊拿出给颜艺看。颜艺柳眉微蹙,轻叹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是给谁,平时我不愿多说,只怕她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即便去给也不见得人家会收,何苦如此私相授受……” “小姐,这是二小姐让我转交的,我也为难啊。”这香囊像个烫手山芋,让阿漓不知何处安放为好。 “我明白,只是若是她给了,仲瑜公子恰巧得知,我又该不该送呢?你将它收好罢,找机会处理掉,不用担心,出事有我。”颜艺看到门外的管家招呼阿漓过去,道,“没事了,你快随管家走吧,一路谨言慎行。” 阿漓深叹一口气,将香囊收好,怎奈自己夹在傻白甜和腹黑女中间,有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觉。管家以为阿漓头次望门投帖紧张,劝她宽心,并向她讲述起何为望门投帖。 “望门投帖”由魏朝初时盛行开来的,朝官之间为表达新年问候,又不劳烦主人,以贺帖方式拜年。大都派府中主管携贺帖与年礼,行过各官府邸门前,不论识与不识,皆奉上贺帖祝福新年,所以谓之“望门投帖”。 管家介绍完,继续道,“有时赶上运气好,有的达官贵人还会给送帖人赏钱,每年这时候好多人都抢着来,但老爷、小姐都会斟酌人选。既然来了,你也不用紧张,给我递递东西就行。” 话说着,抬头看到苏府的匾额,阿漓怕是苏晰的府邸,把套车上的贺帖与年礼交与管家,连忙躲到其他人后,以衣袖遮脸。幸好苏晰并未出门接帖,阿漓暂且躲过一劫,而闯过第一关后,后面的过程也顺利许多。不知不觉贺帖年礼均余不多,快行至夙沙府时,管家先扣响了旁边孟府大门。 一个少年虎头虎脑探出门打量了两眼,听管家自报家门后,施礼回道,“多谢颜大人贺帖,小侄孟栖桐收下了”,从荷包拿出散碎银子,道,“请管家笑纳,辛苦众位来一趟了。” 阿漓仔细观瞧这名叫孟栖桐的少年,和此时的自己年龄相仿,肤如凝脂,眼瞳漆黑,一张娃娃脸,一对小虎牙,笑时酒窝隐现,说话略带奶音,甚是惹人喜爱。 待管家道谢后,孟栖桐笑道,“你们下家该去夙沙府了吧,听说颜府大小姐将与仲瑜兄定亲,到时也算是邻居了,免不了无相照应。”管家脸色一沉,作揖回礼,而孟栖桐侧头看到后面的阿漓,说道,“你是阿漓吧,听说之前季珩还帮你喝退了苏洞之,本以为是像颜氏双姝似得人儿,现在一看……还是有些与众不同。” 阿漓不禁嘴角抽搐一下,对这个看脸的世界表示无奈,转念想到另一件事,道,“多谢孟公子夸奖,之前听尔公子说有位烜文院的好友,不会就是您吧。” “对,就是我,季珩有没有说我坏话?”孟栖桐顽皮道,他见阿漓摇头,继续道,“时候不早了,不多聊浪费你们的时辰了,快去夙沙府吧,恕不远送。” 待来到夙沙府,下人将管家等人领入府中喝茶歇息,其他人将贺帖年礼收入库中。而夙沙家亦为颜家备好年礼,帮管家放入车中,正在摆放之时,尔东辰和夙沙卫走了过来。 夙沙卫左右张望,寻找着什么,不消说也知道是谁,阿漓上前施礼道,“夙沙公子,府中事多我家小姐没能亲自前来,还望见谅。” 夙沙卫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阿漓继续道,“您若有事,可亲到颜府,我们欢迎之至。” 夙沙卫微微摇头,道,“辛苦你们了,我还有事先离开了。”说完,便“傲娇”的走开了,阿漓的话似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尔东辰轻叹一口气,解释道,“你别在意,现在情况特殊,本来也没指望颜小姐能来,只是我撺掇他来看看,但来了,人没在更郁闷。我二哥也不是不想去颜府,只是不想此时连累她,你要能说上话也帮帮忙。” “可我也没有办法,这话由我说也不好”,阿漓沉思片刻道,“再过不了几日就是元宵节了,我们可借赏灯之机,把大家聚到一起怎么样?” “这主意好,我再多约上几个人,那样也不会意图太明显,到时就戌时在万安桥见吧。”尔东辰兴致勃勃说完,拿出一本书递于阿漓,道,“这本箫谱当做年礼送你,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谢谢了,只是我可没有回礼。”阿漓有些受之有愧便如此说,而尔东辰摇摇头让阿漓不必拘礼。阿漓继续代颜萱问夙沙护的身体如何,恰有一高大男子向二人走来,尔东辰介绍此人是夙沙护的知交宿源。 阿漓欠身施礼后,宿源调侃道,“我不是什么公子大官不必如此,听说小季珩救过你,你难道是他心上人?” 尔东辰干咳数声,尴尬道,“源哥,别打趣小弟了。阿漓,你不是问伯瑕哥身体恢复如何吗?他最清楚了,每天床前侍候的,比我们当弟弟的还上心。” 听完这句话,阿漓未来得及害羞,久违的腐女之魂再次死灰复燃,眼睛发亮的等着宿源的回答,但转念一想,颜萱也心仪夙沙护,不禁左右为难,自己应该支持哪一边呢? 正在阿漓乱想之时,宿源道,“谁让你们这群小孩就会添乱,为了避免你们让伯瑕病情加重,所以只能我代劳了。伯瑕屋里安神香快没了,你快去拿一趟,我就不跑了。小姑娘,伯瑕身体已恢复了许多,只是现在还不宜操劳,倒也不必挂心。”说罢,向阿漓告别便离开了。 管家在门口与夙沙家丁闲谈等阿漓,她也不好多作耽搁,向尔东辰告辞,随管理返回夙沙府。 而刚回颜艺房中覆命,阿漓就见颜萱还在。颜萱见阿漓回来立即起身上前,急切问道,“伯瑕哥哥怎么样?” 见颜萱抚着腰间香囊对自己使眼色,阿漓再看颜艺泰然自若的表情,只能道,“伯瑕公子已快病愈,只是身体稍弱,不宜多走动,其他……都挺好的。” 颜萱会意的向阿漓点点头,继续与颜艺探讨刺绣针法,而阿漓心中升起一股负罪感。 是夜,阿漓趁阿兰熟睡,走到房后阴影处,确定四下无人后,小心翼翼拿出香囊放于干草之中点燃。但好巧不巧,莘瑶起夜,看到阿漓那边的火光,问了声谁,便快步走了过来。阿漓已来不及消灭罪证,心中无奈,暗道,自己穿越女主的光环在哪里,怎么好事没有,但坏事准被发现这点倒是符合女主人设…… 莘瑶定睛看向燃烧的火团,隐约识得对鸟菱纹绮,惊道,“阿漓,这是二小姐前几日绣的香囊,你烧它做什么?!”拽住阿漓的手,便要去见颜艺禀报此事。 阿漓甩开她的手,呼了一口气,正色道,“这就是大小姐让我做的,而其中原委暂时不能与你明说。你就当做没看到过,不然她们知道了,二小姐可能会责罚我,但你也少不了大小姐的惩戒。” 阿漓见莘瑶皱眉思索,继续道,“你不必为难,我找机会和小姐说。”莘瑶半信半疑,被阿漓推回房间,而阿漓一夜辗转反侧…… 翌日清晨阿漓早早来到颜艺房门候着,听到里面微微有窸窣声响,敲门得允后,蹑手蹑脚进入房间,颜艺抬眼见是阿漓有些吃惊。 “阿漓,你怎么这么早来了?”颜艺将秀发拢好问道,阿漓将夜里之事告之,颜艺继续道,“没事,我会叮嘱好莘瑶,既然来这么早,帮我更衣吧。” 侍候更衣平日都由莘玲、莘瑶操持,阿漓多在旁边乖乖的看着,第一次上手甚是生疏,不是束腰松了就是衣带没系好,还好颜艺并未发怒,见阿漓手忙无措竟还莞尔一笑。 经过半个时辰,终于帮颜艺更衣完毕,而发髻阿漓是毫无办法,幸好莘玲三人来到接替了自己。颜艺专叫莘瑶为她梳发,见莘瑶俯下身倾听,应是颜艺叮嘱于她,阿漓悬着的心也稍稍安放…… 过年的吃食要比平时好出许多,平日里就是青菜窝头,很少能见到荤腥。虽然鲍大娘手艺精湛,阿漓也能偶尔做些小点心,但吃货还是忍不住想吃肉。过年之际,仆人也能沾到主子的光,每顿能分到鸡鸭鱼肉,但天天如此也是“每逢佳节胖三斤”,阿漓只好暗暗劝自己还在长个不打紧…… 转眼已至十五元宵佳节,阿漓按约定劝颜艺去赏灯,颜艺还未说话,一旁颜萱倒是跃跃欲试,撒娇道,“姐姐,去年咱们猜到的灯谜最多,今年再去看看嘛。” “好,晚膳时我向父亲禀明,再一同去。”颜艺笑着答应道。 用膳之际,颜艺向颜父说起去赏灯之事,颜父欣然同意,并命下人从书房取一锦囊给予颜艺,颜艺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待用完膳,颜艺、颜萱换上冰蓝、藕荷两款锦绣月华裙,外披软毛织锦披风,头戴点翠金步摇甚是明艳动人,不负“颜氏双姝”的美誉。 颜氏姐妹带阿漓四名丫鬟一起来到元宵灯会,时辰尚不算晚,但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十里长街被灯笼映的恍如白昼,隐约能看到远处舞狮子、踩高跷、耍杂耍的情景,还传来乐伎伶人美妙的歌吟。 有诗曾曰: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不愧十五佳节“闹元宵”,但阿漓还有约定之事,不能久留,而没有表只好估摸时间,引众人向万安桥猜灯谜处走去,只说怕到晚了被别人拔得头筹。 万安桥乃是一座廊桥,桥上带顶,若是下雨还可供路人避雨歇脚。廊桥当中高起楼阁,可登上观景,廊屋屋檐翼角飞挑,屋脊青龙绕虚,颇有吞云如雾之势,曰为“虹气临虚,影摇波月”。廊桥内人熙熙攘攘,想从中寻人不甚容易。但见不远处一盏大眼金鱼灯,在人潮上游动,阿漓仔细一看是尔东辰将金鱼灯高举过顶,应是为了让自己好看到,但姿势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