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孟栖桐抽出被生拉硬拽的手臂,上下活动一番,还觉有些痛麻,倒吸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想给他们创造机缘,也不用使这么大劲儿呐,嘶……” “少娇气了,就你那眼力见,我不拉你走,你敢从头跟到尾”,尔东辰虽然嘴硬,还是帮他轻揉上臂,但看孟栖桐故意一脸享受的表情,一把甩开,道,“好了,去看看想换什么礼品吧。” 阿漓四人走至万安桥尾处,河畔平地已架杆支线,挂有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花灯,最好的应是转鹭灯,仙音烛为心,金镶玉竹为骨,纱布油纸为皮,精铁细丝为架,剪纸图画为景。只见一盏转鹭灯,呈现的正是一位将军骑马冲锋,英勇退敌之景,诗谓之,“飙轮拥骑驾炎精,飞绕间别不夜城,风鬣追星来有影,霜蹄逐电去无声。” 尔东辰见阿漓看得入迷,问道,“你想要哪一盏?” “我只一张凭券,就换个最普通的就好。这些花灯是好看的紧,但是拿回去也不会天天点灯欣赏,还不如此刻好好观赏,记住它们的独具匠心,灯光漫漫……”阿兰看着满目花灯,想起儿时父亲给自己买的荷花灯,不禁轻叹一声……敛去愁色,把手中凭券交于摊主,换了一盏最普通的兰花纱灯,想待一会儿送于阿兰,以谢她这些时日的照顾。 阿漓抬头见尔东辰柔和的目光,在晕黄灯光的映照下,他似是若有所思。尔东辰缓缓微笑道,“阿漓,你总是时不时说些让人意外的话,但说的也对,既然你不稀罕大礼,就便宜凤鸣那小子了。” 孟栖梧在旁边听到,秀眉稍蹙,淡漠的面容又蒙一层阴郁。 孟栖桐依然兴致勃勃,细细赏灯,看到一盏走马灯,兴奋道,“阿姐,快来看。这盏灯画的不正是《梦断牡丹》的故事吗?牡丹园相见,三生石分别……你最近不是也挺喜欢这本书吗?让季珩把它送你好了。” 孟栖梧轻瞪孟栖桐一眼,孟栖桐吐吐舌头,识趣的继续看灯。她转向尔东辰,还未开口,尔东辰已把梦断牡丹走马灯挑下,递于她,冰美人泛起嫣然笑意,柔声道,“多谢,这转鹭灯造型精巧,构思新颖,人物剪纸传神生动,算是花灯之中的上品。” 孟栖桐回首,偷笑道,“不是灯美,得看是谁送的吧?” 孟栖梧端起姐姐的威严,眼神扫过,孟栖桐只好再次闭嘴。看到此处,阿漓已心中了然,原来冰美人心仪阳光男,也算是郎才女貌,养眼登对,只是自己刚才还幻想……怎奈尔东辰和孟栖桐一对元气斗嘴西皮的养成计划又泡汤了,不禁遗憾…… 走在长街,耍龙灯从中央舞过,但见龙须飘动,目光如炬,追珠而去,时而飞腾跃起,时而入海翻江,再配上鼓乐敲击甚是红火热闹。 四人又驻足在一个杂耍摊前,只见一对儿双胞胎小姑娘并排卧在两张高凳之上,头上顶有四五只青花瓷碗,缓缓将双腿扳至肩前,柔软至极,双手撑凳同步旋转。班主更不时向上添碗,看得人叹为观止。 看着惊险刺激的杂耍,阿漓却担心两位小女孩,生怕如小说一般,她们一个不小心碗摔坠下,而自己又没主角光环附体,可以英雄救美……但幸好两位萝莉最后慢慢舒展身体,跃下高凳,顺利表演完。虽引得围观之众掌声连连,但给钱者寥寥无几。看到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禁让阿漓同情心汹涌,但刚摸腰间,钱袋早不知去向,真可谓开年不利…… 两位小萝莉见阿漓迟迟拿不出钱,以为她也像其他人不舍钱财,眼神由期待转为失落,走向身旁的孟栖梧。只见孟栖梧姐弟各给了一两碎银子,而孟栖梧向阿漓投来异样的目光,是鄙夷,是奇怪,还是冷漠?阿漓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是不能忍…… 阿漓向尔东辰伸手道,“麻烦再借五两银子。” 尔东辰稍稍惊异,道,“啊?又借?上次的还没还……”虽如此说,但还是乖乖的拿出五两银子给阿漓。 阿漓拱手相谢,“谢了,算咱俩救助贫困儿童啦。”阿漓跑出几步拦住卖艺女孩,笑着说道,“这是姐姐和那位哥哥给的,以后卖艺要小心昂。”言罢,又使出一记“摸头杀”,引得两位小姑娘泛起甜笑,连连称谢,阿漓心中成就感更是满满而起。 阿漓扮完善人走回去,向尔东辰解释道,“哎,刚才发觉我钱袋丢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贼偷的,好生倒霉……至于上次的钱,我怎么记得夙沙公子说不用还呢?” 尔东辰被阿漓的无赖逗笑,无奈道,“好,刚才那五两银子也不用还了,就当我给你的压岁钱。” 阿漓轻嘁一声,小声嘟囔道,“又装长辈,小心容易变老……早晚让你叫我声二大爷……”趁尔东辰没听清,转而慧黠笑道,“尔大公子,奴婢现在身无分文,等发了财一并还您。” “有骨气,我拭目以待”,尔东辰转向孟家姐弟道,“麻烦你们做个见证,看她何时能还?” 阿漓不禁小声抱怨道,“真是小心眼加财迷。” 此话却被孟栖桐听到,顺势说,“就是嘛,区区五两银子,季珩你至于吗?拿出点男子汉的大气来。” 孟栖梧瞥了孟栖桐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显然是支持尔东辰。 “凤鸣,你是没输够,还想再来一局吗?”尔东辰又挑衅道。 孟栖桐也不甘示弱,挺胸道,“那就再来一局,正好旁边有套圈,看谁套得多。” 尔东辰自是应战,但孟栖梧担心再像射荷包似得,便说谁先套中最远的六个就算赢。孟栖桐看着六六三十六个物件,再看三四丈外最远的的,有紫竹箫、胭脂盒、玉扳指、玉佩、歙砚、青花小瓶,低声对孟栖梧道,“你真是我亲姐吗?那么远,我怎么套的中?本来还想以数量取胜……” “谁让你自不量力,武功根基不深,还总爱逞口舌之快。不然就现在放弃,免得丢脸。”孟栖梧冷面教训道。 “哼,我才不放弃,不战而败更丢人。下次,我叫清虚观的易澄泓师兄来,看季珩赢不赢得过他。”孟栖桐依然死鸭子嘴硬,而孟栖梧拿这个同胞弟弟也没了办法。 而易澄泓为何许人也?孟栖桐在烜文院学习之前,在丹翠山清虚观清修,算是位俗家弟子,而这易澄泓为其同辈的大师兄,人品端正,武艺超群,可谓清虚观年轻一代的翘楚。 尔东辰已买好二十个大些的圈子,递于孟栖桐十个,做了个请的手势。孟栖桐技弱气不衰,拿着圈子来回瞄准,但丢的不是近了就是偏了,只套中了前排的小荷包。 孟栖桐有些泄气,对阿漓道,“阿漓,你不是丢了钱袋吗?这个荷包送你好了。” 阿漓接过道谢,只见孟栖桐站到最后一排处,手中掐诀,嘴中嘟囔诅咒道,“套不中,套不中……”一旁看去甚是可爱,当真一只“萌正太”。 尔东辰以第一个圈试探,有些偏近,而第二个圈又偏远,引得孟栖桐笑颜绽放,小脸酒窝隐现。但后面六圈全中,引得旁边之人又一阵叫好声,而孟栖桐满脸笑容渐渐凝住,摊主的是脸也几近抽搐,看来是买卖做的亏了…… 尔东辰又给了摊主些碎银子,近看那些奖品大都西贝货色,材质甚是粗劣,只有紫竹箫和胭脂盒看得过眼,便只取了这两样,走回交于阿漓,道,“正好你可拿此箫练习吹奏,平时见你从不施以粉黛,也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拿这胭脂盒学学。” 若按套路,白莲花女主应是婉拒或是自己付钱,但阿漓就一个女汉子,还身无分文,只好厚着脸皮道,“多谢了,那之前的箫谱算是定金,这些就算今天帮你促成良缘的尾金好了。还有,我本就不是官宦小姐,也就不学‘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妆饰之术了,况且还欠你那些银两,哪还有闲钱……”阿漓现代之时便从不化妆,穿越而来又何必自寻多事。 阿漓突感脊背一凉,回头看到孟栖梧更加冰冷的眼神,只好向她谄媚一笑,不再多言调侃。心知,既然没有主角加成,就要少惹麻烦…… 尔东辰觉出气氛有异,刚要出言缓和,却被孟栖桐拉开,边走边道,“咦,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咱们也去看看吧。” 而阿漓免得剩下与孟栖梧尴尬,忙跟上尔东辰的步伐。 只见一家书铺门口放出帖示,以斗大字写道,“出售新刻《梦断牡丹》,附赠齐子棠亲笔画集。”众多曼妙少女拥挤在书铺门口,只等买到一本小说,还叽叽喳喳讨论其中剧情。阿漓四人都略感诧异,孟栖梧虽然也爱看此书,但绝不至如此“迷妹”境界,不禁摇头无奈。阿漓望向她,使了个走的眼神,她欣然点头,在这点上她俩倒是达成了一致。 正在离开之际见莘瑶也在长龙的队伍之中,她忙拽住阿漓急促道,“阿漓,借我些钱,就五两。这无良的掌柜,看齐公子的书卖得好,竟然私自涨价到十两银子。” 阿漓摊摊手,无奈道,“我的钱袋被偷,现在真的也没钱了。”莘瑶看向刚才孟栖桐送的荷包,以为阿漓因过节故意不借,阿漓忙解释,“这是刚才孟公子套圈赢的,看我钱袋丢了才送给我的。” 阿漓只好向孟栖桐投去求救的眼神,孟栖桐点头为她解了围。而莘瑶深叹一口气,竟然急得眼泛泪花。看的阿漓有些于心不忍,仔细想来,大家同为丫鬟,平日干的活也相差无多,但颜艺有意无意的厚此薄彼,任谁也不会乐意,虽然二人多有口角,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怨,偶尔也应理解她的处境。 阿漓又准备向尔东辰张口,只见他将银子放阿漓手上,玩笑道,“一起算利钱吧。” 于是,阿漓谢过尔东辰,将钱交于莘瑶,帮她擦去泪珠,道,“你拿好了,一会儿街口见。” 莘瑶真心说了一句“谢谢”,开心的慢慢继续排队等候。而阿漓只当是为弥补之前她为自己隐瞒烧香囊之事的回报,借此能缓和关系也是好的。 时候渐晚,来往游人也愈来愈少,阿漓四人也走累看累,一起向街口彩牌楼回走,见颜艺姐妹、夙沙卫和元奕昙已在门口等候,颜艺提着一盏锦绣河山走马灯,而颜萱提着一盏英勇奋战的走马灯。 “瑞王殿下,记得去年您说九霄楼的盛景,真是令人心向往之。”颜萱见夜空盛放的烟花,又想起旧时之言。 “本来去年说有机缘邀大家登九霄楼,赏京城年景,但去年末北境之事令父皇心情欠佳,我也只好暂且作罢,实属抱歉。”元奕昙满怀歉意道。 颜萱忙摆手,恭谨道,“我也只是信口所说,并无责怪殿下之意,殿下能有此分享之心我等已感荣幸之至。” “小萱,你不必客气,等圣上心情转好,让小七带我们去就行,是不是?”尔东辰一脸戏谑的轻碰元奕昙,元奕昙只好颔首称是。 经过一晚畅玩,众人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是更加熟稔了,亦或是知晓了什么…… 一起走过一个街口便互相告辞,分道扬镳,夙沙护未走出多远回首相望,正谓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火阑珊处……” “阿漓,见你腰间多了一把紫竹箫,从何得来?”颜艺缓缓问道,听不出有何起伏。 “是之前尔公子套圈时的奖品,他得知我想学吹箫,便将其赠与我了。”阿漓解释道。 “原来如此,也算是礼尚往来了。”颜艺将手中走马灯交于莘玲,未像颜萱那般对花灯的喜爱。 而莘瑶因买书迟迟未赶上,忽听到身后传来紧迫的跑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转头看到莘瑶小跑赶来,已是满头大汗。阿漓忙扶住她,莘瑶向她洋溢起从未有的笑容,手中摇摇买来的书。 颜艺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道,“莘瑶,虽然阿漓已向我说明你晚归的缘由,但还是失礼于人,故罚你半月月钱以示惩戒,不可再犯。” 莘瑶立即俯首称是,而元月月钱为平时的三倍不止,这一减半白白损失许多,此书可谓花费甚巨。但莘瑶似乎未很在意,珍惜的抱着书,嘴角不自觉上扬,难掩喜色。阿漓心想,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