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武举分为策试与武试,策试考兵法谋略、天文地理,而武试包括骑射、步射、马枪、负重和摔跤等,以测应试者武艺高低,最终综二者表现选出一百零八名进士及第。而后再取其中成绩优异者八名,以抓阄顺序两两比武,胜出四人再比试,决出一甲三人,由皇帝廷试,钦点“鼎甲”名次。 尔东辰与夙沙卫一路过关斩将,纷纷进入最后比武阶段。尔东辰因为骑射比夙沙卫多中两矢,策试和武试成绩暂列头名,夙沙卫紧随其后。似是命运垂怜,尔东辰与夙沙卫并未抽到同组,而他们的对手却十分幸运,皆被摔出场外。剩下四名优胜者,先由第一对第四,第二对第三。 尔东辰又早起到厨房,找阿漓吃美食,想顺便分享一路凯歌的喜悦。见阿漓正头围丝巾,双手揉面,尔东辰悄悄站起身后,拿了一小碗糖蒸酥酪,入口甜美柔嫩。 阿漓感觉身后有人,猛然回头见尔东辰近在咫尺,吓得侧退两步,以手扶额,弄得脸上片片白面,引得厨房众人开怀而笑,一扫清晨困意。“三少爷,您是猫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吓了我一跳……” “什么时候你胆子那么小了?杀蜥大侠……”尔东辰此言引阿漓抛来白眼,尔东辰却浅笑依然,继续道,“这糖蒸酥酪做得比第一次好多了,我最近武举耗费体力,帮我多做点解解馋吧。” “抱歉,不行。您和二少爷都在比武,菜肴虽比平时丰富,但都是一样,我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好,我是自作孽不可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尔东辰故作可怜模样,趁阿里犹豫之际,又从笼屉上取下一碗。 “无赖行径”,阿漓重重揉捏手中面团,抬头低声道,“下次我先用巴豆水做一锅,让你没力气上比武台。” “果然最毒妇人心”,尔东辰也不恼,转而正色道,“明天是倒数第二场比试了,你没事也来观战吧。” 阿漓听完,转眸道,“怎么不是最后一场呢?若是看别人把你从台上打下来,我肯定挤到第一排去瞅瞅。” “好,若是如此,就劳烦你送我去医馆。”尔东辰鲜有顺着阿漓所说,似是十分希望阿漓前去。 “既然你诚心诚意邀请了,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想必我家小姐也会去看姑爷那场比武,正好大家一同前去帮你们助威。”阿漓兴趣盎然道。 尔东辰听罢脸色灿然,道,“恭候你们的大驾。” 翌日,阿漓与颜艺等人来到比武场,旌旗飘扬,校场中央已搭好两座擂台,观之宽广肃然。时间尚早,但好热闹之人已络绎不绝。颜艺身娇体贵,前往看台观战,而阿漓觉得近距离才刺激,便征得颜艺同意,在擂台旁观战。尔东辰已在台上疏松筋骨,见阿漓站在台下,向她挥挥手。阿漓也举举拳头,为其鼓劲,她自己也被这阵势引得心血澎湃。 “时辰到,比武开始!”一声铜锣巨响,比武者互施一礼,各自摆出架势。 尔东辰今日一袭白衣,不禁令阿漓想到初见之时……二人此战约定不用兵刃,近身肉搏,拳拳擦身而过,招招令人揪心。而尔东辰身影越来越快,神色却愈见悠然,他已摸出对手的拳路,一招借力打力,将那人丢出两丈远。但那人不甘如此落败,继续强攻,但尔东辰继续四两拨千斤,腰身一扭,腾空跃到其身后,侧起一脚,将对手踢出擂台,尽显俊逸之姿。 “兄台承让。”尔东辰向台下之人深施一礼,以表敬意。那人也拱手回礼,也可见豁达风度。观众见二人英雄相惜,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阿漓未想到尔东辰武功已如此之高,平时真是低估了他。尔东辰见阿漓眼露崇拜之色,嘴角上挑,挺挺脊梁,一身自豪神态。 而另一边夙沙卫远没有尔东辰顺利,与对手陷入胶着状态。尔东辰在擂台下观看,见夙沙卫满额汗珠,不禁心生疑窦。夙沙卫与对手使用□□对决,初始之时,夙沙卫抢得先机,□□挥动,如银屑飞舞,逼得那人节节败退。二人□□相磕,各退一步,夙沙卫趁胜追击,那人反手一挡。电光火石间,那人吐出一枚暗器,因时间过快、暗器太小,台下观众都未发现,只是觉得夙沙卫直转而下甚是奇怪。尔东辰看出几分端倪,却又不能上台相助,只能按捺心中焦急。但夙沙卫硬凭一股斗志,一招蛟龙探海,将那人逼入绝境,转而一枪直刺那人眉间。那人已躲闪不及,自己掉下擂台。铜锣声响,夙沙卫获胜,但他也瘫倒在地上。 尔东辰见况不妙,拦住那人的去路,冷颜道,“解药!” 那人却矢口否认,慌张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无耻小人,怕是利用这卑鄙行径害了不少人。”尔东辰不由其分说,提枪将那人逼到考官面前。 考官派人为夙沙卫验伤,确实中毒无疑,但只是令人虚弱无力之药,并无致命之害。那人当即被取消资格,但依然算尔东辰与夙沙卫胜出,再按策试与武试成绩递补一名。 夙沙卫在众人簇拥之下被抬回夙沙府,而尔东辰心情也随之复杂。阿漓看出他眉宇间的担忧,待夙沙卫安顿好后,得空单独找他询问。 “你现在的反应是担心?不应该是放心吗?” 尔东辰知道阿漓并无恶意,叹气道,“别开玩笑了,如此比试,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 阿漓觉尔东辰三观还是蛮正的,劝道,“其实,你能走到今天,很多人都看得出你的努力与优秀,明日最后一役,输赢已无所谓,无愧于心就好。” 尔东辰并未答话,陷入纠结之中…… 翌日 夙沙卫脸色煞白,身体依然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而尔东辰一身酒气,眼神慵懒,没了昨日的轻逸凌厉,令台下人颇为不解。 “有什么可不明白的?昨天夙沙卫被人暗算,这尔东辰肯定以为自己能赢,提前喝酒庆祝了呗。看来今天是夙沙家这外姓之人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另一名路人却道:“趁人之危也太无耻了,和昨天那人有什么区别。我看如果夙沙卫身体无恙,还不一定谁能得胜。” 阿漓在旁有些听不下去了,清清嗓子,笑道,“两位大哥,夙沙家的人还不至于如此卑鄙吧?听说他们兄弟感情不错,咱们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小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被尔东辰那张小白脸骗了。说不定昨日那人已被尔东辰买通,干掉最大的竞争对手。不信你看今天谁最受益?”那人还为阿漓分析起来,引得阿漓尴尬一笑。 阿漓心想,尔东辰锅背的实在冤枉,不禁深叹一口气,不知是个别人这么想,还是……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擂台下的话一句不落的入了二人耳朵,尔东辰不怒反笑,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季珩,别听他们乱说话,你一会正常比试便好,无需手下留情。”夙沙卫宽解道。 “谢二哥,咱们很久没比试过了,我也很是期待呢。”尔东辰淡淡说道。 铜锣又响,比武正式开始。 夙沙卫率先出击,身形稳健,出拳如行云流水如一般,体伤而拳不弱。尔东辰摇晃躲闪,看似漫不经心,脚步凌而不乱,形醉而神醒,须臾间已躲过十几招。而来拳来拳往,互有得失,一时都未能压制住对方,但皆是招式变幻,层出不穷,令诸位看官眼花缭乱,啧啧称奇。夙沙卫招式凌厉生风,却渐觉力有不逮,仅靠顽强的意志强撑。尔东辰察觉拳势有变,脚步也渐入杂沓,借夙沙卫紧逼之势,将自己陷入危境。 尔东辰似是酒劲上头,一脚踉跄后退数步,前门大敞,破绽尽显,刹那间未躲过夙沙卫一拳,被打落擂台…… 尔东辰轻松起身,掸掸身上尘土,表情未有波澜,向台上拱手道,“二哥技高一筹,小弟甘拜下风。” 锣声起,夙沙赢。而夙沙卫却提不起一丝笑意…… 阿漓心猜,尔东辰想以喝酒误事,给夙沙卫胜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但人总以自以为是的方式对别人好,也不知别人愿不愿意,领不领情…… 虽然今日夙沙卫与尔东辰皆不是绝佳状态,但还是让观众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武,掌声又起献给二人。场下有人说夙沙卫厉害,身体有伤,还能奋力得胜,远强过轻敌狂傲的尔东辰。但有人又说,尔东辰顾及兄弟情分,不想趁人之危,故意落败,颇具风度,一时间众说纷纭…… 武举殿试由皇帝亲自主考,但今日嘉平帝神情萎靡,也没了兴致,随便出了几道如何破阵的题目,三人皆是对答如流。而皇帝显然心思不在此,召主考官上前,让其按照比武名次安排即可,言罢便反身离去…… 于是武举鼎甲揭晓,由御前太监在太和殿唱名,状元夙沙卫,榜眼尔东辰,探花季凡。唱名之后,由兵部尚书孟栖云为新科一甲三人授予官职,封夙沙卫为致果校尉七品上,封尔东辰致果副尉七品下,封季凡宣节校尉八品上。 授完官职,当殿赐状元明光甲,而后御林军护送夙沙卫归第,上街夸官,以示恩荣。虽都为鼎甲进士,但所享荣誉大不相同。夙沙卫跨骑高头骏马,披红挂彩,锣鼓开道,兵士护卫,被欢呼和掌声簇拥着回府,可谓春风得意,风光无两…… 而尔东辰谢过圣恩,与季凡步行绕道而行,若说他不羡慕定然是谎话,但他不后悔,一切不过自己的选择…… “尔公子,咱们都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互相都知道对方斤两。我看你比状元郎也不遑多让,甚至还略胜一筹,如此就把至高荣誉拱手相让,你还真是舍得……”季凡说着不禁摇头,为尔东辰惋惜。 尔东辰却表现得不以为意,淡道,“都说第一好,我觉第二更逍遥。没什么可惜的,趁人之危我做不到,况且夙沙家对我有恩,我不能……” “唉,既然你心甘情愿,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看在这点,我季凡交你这个朋友了,不知你嫌不嫌弃?”季凡豪爽道。 “怎么会?求之不得,以后叫我季珩便好。我看你年长于我,我就称你凡哥吧。”尔东辰又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 “好,季珩老弟。真是巧了,我还姓季,这么叫说不定别人以为你是我亲弟弟呢”,季凡笑道,“我在京城也没有亲戚,就在客栈认识了几位好友,今日无事与我们一同饮酒庆祝如何?” 尔东辰转眸微想,婉拒道,“今天家中应该还有事,就不去了,改日再去叨扰。” 季凡听罢也不坚持,二人拜别,尔东辰独自走回夙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