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有课，吃完饭，姜西枝回到她的公寓。

在午休之前，她稍微查了查早晨教授留的课题的相关资料。

至于晚上培训学校要上的课，她打算睡醒再准备。

结果，睡到一半，姜西枝被一阵刺耳的语音通话邀请声惊醒。

她挣扎着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抓住床头柜上的电话。

半睁着眼睛，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她父亲的大头像，以及他浮夸的昵称“拥抱所有的星星”。

摁了接听键，然后她又软软地摊回床上。

“喂，爸爸。”浓浓的睡音伴随着咽喉咙的喘息，姜西枝在父亲面前，是最放得开的。

“还是我宝贝女儿的日子好过啊，大白天也能睡觉。”姜彻明的声音透着疲惫，沉沉的、重重的。

“你在哪儿呀？”这个问题，每次她父亲联系她，姜西枝都在问。

“开学顺利吗？”姜彻明就像没有听到女儿的问题。

“还好啦，今天已经开始上课。”姜西枝清醒了些，她坐起来，伸手摘下水杯的盖子，灌了一口，整个人瞬间被向下沉的凉水激活了。

自从搬到这儿之后，为了省钱，她没再继续喝VOSS、FIJI Water或者EIVAN之类的矿泉水，而是烧自来水喝。

“你没联系龚小姐，对不对？”

“爸爸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不联系她，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办？你知道，爸爸现在你可指望不上了。”

父女俩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良久，姜西枝打破了沉默，“爸，你不用担心了。”

她知道，其实她父亲是希望她能多跟她母亲要一点钱，最好把这些年以来龚橙子缺失的抚养费一次性要过来，好分给他一些。

不过，就像姜彻明从来不告诉她，他的藏身之地一样，姜西枝也一直没有答应过跟龚橙子要钱。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我在兼职么？现在我已经领到两个月的工资。”姜西枝不是不明白父亲的难处，可是她更明白，她母亲以前连抚养费都总是忘记，如果不是为了救命的话，她真的不想放下自尊去讨好她。

电话那一头还陷在沉默中，她继续说，“爸，学费可以缓交。我现在住的是两居室的公寓，你可以到我这儿来的。”

姜彻明的所有房产和姜西枝的别墅一样，已经被变卖的变卖，抵押的抵押。

和对这种剧变没有心理准备的姜西枝不同，如今居无定所到处躲债的局面，姜彻明早就有所预料。

对方还是没说话，后来，电话那一头忽然传来压抑的哭声，听着就像从黑夜的最深处发出的，失意的中年人那种极力克制的闷痛哭声最终还是失控了，变得大声而悲伤。

姜西枝陷入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悲痛地放声大哭的父亲。

这段时间以来，她又何尝不是在极力忍耐，又何尝不需要人安慰？

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崩溃而已。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她父亲已经将通话挂断。

她放下电话，梭下床，转身理了理薄被，默默地将睡皱的床单抚平，然后又喝了一口水，杯子喝空了。

走到客厅，她窝到沙发上，打开手机银行，查询了余额。

这是她自己去办的银行卡。

以前她名下的银行卡、信用卡，都是姜彻明在管理，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地花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也没有过缺钱花的时候。

姜彻明的公司宣告破产之后，没多久姜西枝的电子支付账号就全都余额不足了。

后来，柯青雪曾给她的银行卡转过几次钱，她有收到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

可是，她的电子支付账号不久还是会显示余额不足。那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卡里的钱都被她父亲截走了。

于是，她第一次自己去办理了银行卡，然后把之前绑定在电子支付上的卡全部解绑，换成最新的。

那时候，她之所以会接受柯青雪的钱，是因为分手之后，她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掉了。

她没有办法通知对方没有必要再转账给她。

加上过去四年、尤其是大四的那一年，虽然记不清具体的数目，但她记得，她陆陆续续地给过柯青雪很多钱。

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对方那种仿佛道歉似的帮助。

登录银行账号，余额是20570.78元。

以前，她买一个自己喜欢的包都不止这个数目。

姜西枝盯着卡里的余额出了一会儿神。

然后又想起今天孟珥瑶让班长发给大家的见面礼。

于是，她打开她父亲的微信，毫不犹豫地给他转了两万。

却没想到，第二天，这些钱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