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珘有些懵,严杭的事不是过去了?
她正要解释就被江容揉了揉头:“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也不该让你看到我的彷徨,我多想在你眼里始终是清风明月。”
“回去吧,今日得知你心如旧就够了,下次见面……你想好了再来。”
江容如玉的面容上难掩怅惘,秦珘又急又心疼:“你跟我一起回去!我这就让爹娘给我们定亲!”
“要是今日被你护着上门,秦将军这辈子都不会认可我,我也这辈子都看不起自己。”
江容仍然是平静而温和的,秦珘却觉得他好像在说她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只会冲动行事。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知道他处境不好,怕他动摇,怕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委屈。
所以她想带他回去。
她分明在长大了,但所有人仍当她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孩子,那究竟怎么才算长大?
“阿容……”
秦珘一双明眸清亮如水,里头溢着澄莹无杂的喜欢,比珠彩玉光更动人心,让人想……珍藏起来。
江容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眸:“抱歉,是我患得患失了,你先回去,等我两天好不好?”
他脸微微低着,温和之中萦绕着浅浅的颓唐,如蒙了薄雾的白玉,秦珘觉得要是她就这样走了,那层雾气就擦不去了。
她的阿容是一轮皎月,怎可蒙尘?
“我证明给你看!”
“嗯?”
江容才发出一声,秦珘已经不由分说地推着他走了:“我有礼物要给你,原本是想从将军府送你回来的时候送给你的。”
那是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在一起的庆祝,也是她的炫耀,她连柳月都瞒着了,是给他一个人的惊喜。
秦珘压了压失落:“你见了它就知道我不是冲动了。”
虽然没见成父母,不是她想象中的无边欢喜,理直气壮,但只要能让江容安心,也足够了。
江容想拦她却有心无力,眼见要出宅子了,才无奈道:“什么礼物?”
“过会就知道啦。”
秦珘打开宅门,回头道:“今天是我唐突了,我还没收拾秦珩呢,哪好带你回去,他呀可烦啦,等他们下次回京,你再陪我回去好不好?”
看着秦珘弯弯的笑眼,江容掩在衣袖中的手攥得发白,他慢吞地错开视线,轻轻颔首。
见他点头,秦珘就欢喜起来,怕他陷在自责里,装作无事般说起南下时的开心事。
她没能看到在她重新推起轮椅后,江容眼中的挣扎之色,那抹挣扎须臾就散,随后而生的是裹着冷情的沉晦。
***
秦珘带江容去的是玉带河,新帝登基,玉带河沿岸点灯庆祝。
她曾经想过,等两个人一起赏的第二个灯会,要欢欢喜喜的,把花朝的遗憾都弥补了。
却是又添了遗憾……
可是因国丧之故,花灯不可华美,不可有丝竹歌舞,连花街都闭门不开,这样的灯会也不算是灯会吧?
这样想着,秦珘的郁闷少了些,她没想到的是,少了大半滋味的灯会居然人山人海,喧闹非常。
在被堵在人海中寸步难行时,秦珘有一瞬间以为先帝驾崩只是个梦,又好像是已经过去了太久。
她想果然百姓的心就和明镜似的,要是明君驾崩,断不会出现这等场面。
“我在这等你,你去将礼物取来?”
江容手搭在膝上,笑颜温润,可他眸里那抹落寞暴露了他的彷徨,如果他是个常人……
秦珘迟疑了会儿,她很想和江容一起去拆礼物,但也不想他在意他的腿而看轻自己。
“桥上全是人,你在这等我也好,不过取是取不来啦,你要好好看着呀。”
秦珘指了指河对岸长街中央的高台:“我以为不会有多少人呢,就让人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这样正好。”秦珘说着弯腰朝江容一笑,“我知道我不着调,没有人相信我会长久地喜欢你,但至少现在我是喜欢你的。”
“只要你多喜欢我一些,抓着我的心,我就丢不了呀,所以除非你给不了我太多喜欢,就别多想啦。”
“珘珘,我……”
江容来不及说下去,秦珘已经纵身一跃,很快到了高台上,掀开了上头蒙着的布,露出底下引游人好奇的东西——
一个比人还高,圆如明月的孔明灯。
秦珘遥遥地朝江容挥了挥手,一个人点燃了孔明灯,灯火霎时将孔明灯照亮,连通明的长街似乎都被映得更明亮了几分。
在孔明灯摇曳升起时,若皎月升空,甚至盖过了天边明月的风头。
孔明灯下头垂着一条白锻,缎子上是硕大的八个字,即使隔了这样远,江容也看得清楚,也认得出那是秦珘的字——
秦珘江容长相厮守。
江容眼中蓦地有了湿意,他死死地捏着扶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对岸笑靥如花的秦珘,心口跳得疼而生动,震得他发晕。
他推动轮椅停在一盏灯笼下,任柔亮的灯光洒落一身,弯起唇角朝秦珘露出个明灿的笑。
秦珘从未见过他笑得那样好看,隔着人海和喧嚣,也直勾勾地笑到了她心尖上。
她刹那间冲动起来,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我——秦珘——非江容不嫁!”
本该是在无人的地方,羞赧地贴在江容耳边,说给他一个人听的话,这样轰轰动动地喊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满街的喧嚣好似都压了下去,江容自然是听到了,他神情怔然,心中有什么摇摇欲坠。
他应该陪她一起去的。
江容疯了魔般往对岸而去,但轮椅纹丝不动。
“您可真卑鄙啊。”
江容猛地转身,只见江义从后“扶”住轮椅,清秀的脸上笑容无害。
看着江容瞬间阴沉的脸色,江义十分无辜:“奴才只是看您自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好心叫醒您而已。”
“滚!”江容捏紧了拳,低声吼道。
江义挑了挑眉,不经意扫到江容通红的眼眶,怔愣之后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他先是神情滑稽,而后放肆地笑起来,边笑边道:“原来不是您啊。”
“您有意刺激二小姐让您安心,还安排了一出又一出意外,都没用上啊,那可真是可惜了您煞费苦心演的一出戏。”
江义笑嘻嘻地看了眼远处那些被设在局中恍然不知,还在看热闹起哄的纨绔:“奴才还等着看戏呢,真是太可惜了。”
江义才感慨完,又笑出了泪:“真是好笑啊。”
“您费尽心思,所求的不过是二小姐一个承诺,一个保护,二小姐却主动给了您更多,奴才都不知道你们谁更可怜了。”
“糟蹋了这么一颗真心,您真过分。”
过分吗?江容抬头看向那轮“明月”,又看向被世家子弟围着起哄的秦珘,的确是过分了。
但还不够。
单凭秦珘傻乎乎的喜欢,他们哪有什么以后?
秦珘是他的。
江容深深地舒了口气,却突然地心头一凛,他凝神朝对面望去,几经寻找一无所获。
在他犹疑之时,霍然看到对面稍远处的岸边,一辆藏青车厢的马车正要驶上拱桥。
马车上灯笼摇曳,隐隐约约能辨认出上头的“严”字。
严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