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府,一方宅子内
宁允川正与伍冉坐在房子,谈着回京的事,宅子是祝家在云南府的一处别院,临走前,祝云便嘱托了张家的人好生打扫别院。
“我们暂且不回玉京城。”宁允川翻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纸,那是一些口供记录,他发现了一些更深的东西。又拿出舆图来细看。
伍冉整理着口供问道“:爷的意思是?”
“我们去湘江府——”
“你怀疑与宫中人有关?”
“我不确定,不过这些日子里我们查下来的人,有一个人与两年病逝的燕王府长史江勉接触过,我怀疑也许这批粮草并没有全部沉入迎江,或许顺着迎江运到了湘江府。”宁允川看着桌面上的一副舆图,手指蘸了茶水,在舆图上缓缓勾出迎江的水流走势,又将湘江府圈了出来,轻轻敲了两下。
伍冉大致明白了,忙不迭说道“:若是湘江王氏,那恐怕是意图不轨,如此大批物资,他们——”
两人意识到外面有人,双双禁了声,悄声拔出了长剑,宁允川熄灭了蜡烛,二人一同靠在门口两边,探听这外面的声音,那种衣服与衣服之间摩擦的“沙沙”声音越离越近,最后门悄声推开,走入五六个黑衣蒙面人。
二人“砰”的一声关上门,宁允川和伍冉一人一剑,抹了两个黑衣人脖子,另外三个挥刀向他俩砍来。宁允川快速一闪,跳到桌子上,自一人背后一脚将起踹倒,伍冉见两把大刀劈过来,收起自己的剑,将一人手中大刀一横,挡住另一人的刀,将其手掌一翻,大刀直入那人胸膛。
宁允川夺过那人大刀,一脚踹下,制服在地,被踹倒的那人想要起来再打,也被伍冉刀剑相向,制服在地。
两个黑衣人见被活捉了,纷纷咬破后牙槽的毒囊,当即自杀身亡。而院子里,宁允川的人也发现了黑衣人,在院子里开展了一场厮杀——
很快,风平浪静,别院的尸首全部都收拾干净。他站在回廊上,昏黄的灯下,他看着院子里的倾盆大雨,雨水将血水冲刷得十分干净,他望向宅子外的青山,他久久地陷入沉思——
——东宫,昭阳殿
太子妃祝凝和王贵妃一同坐在首座,一左一右,祝凝是东宫妃,位份比贵妃高,坐在左席,王贵妃坐在右席,原本王贵妃按礼来说是不能坐在首席的,但她得宠数年,太后又是她表姑母。
王贵妃出身湘江府王氏,王家嫡长女,先皇后孙氏为孙国公独女,当年选秀,还尚是东宫的今上赵乾,太后本已选了王氏为其太子妃,奈何赵乾已有心上人——孙国公之女,由此孙氏为太子妃,一年后又纳了王氏为太子府良娣。
登基后,孙氏为皇后,当时王氏只得一个嫔位,可没几年,孙氏因诞下齐王赵延诀落下的病根不久病逝,王氏开始在一众妃子中一骑绝尘,加上太后的倚仗,不到十年便封了贵妃。
从前东宫未娶,宫中一切事务交由位尊者——王贵妃打理,而有了祝凝,中宫不在,东宫为首。
王贵妃在宫中多年的权势被祝凝拿走了一大半,且本就敌视东宫,由此,她给祝凝使了不少绊子。好在赵延桢事事护着祝凝,今上最注重礼仪体统,东宫的日子倒过得也还好。
众人差不多到了,祝云按礼数坐不上席位,祝凝让人找了个小椅子,她便坐在祝凝的身侧。这样也不算失了规矩。
她今日要见各宫妃子,一大早,祝凝就让月秋来给她梳妆,今日,她穿了一身冰蓝色绣花长裙,上身一袭米白色云纹衫子,衣袖边上祥云滚边。腰间系上一条玉佩,一枚香囊,手腕上戴着一只素日里就带着的白玉飘花玉镯。
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一半挽着垂马髻,发髻上插着两支白玉素发簪,没有多余的样式,但却端庄典雅。另一半披在身后,以蓝色发带束着,别上一只莲蓬簪花。一身打扮清丽脱俗,又不张扬。
“臣妾等向太子妃请安,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王贵妃娘娘万安!”一众人妃子向祝凝和王贵妃问完安。
“诸位请起!”客气的话都说完,祝凝问了问六宫诸事。
“殿下给妾身们介绍介绍您身边的这位小娘子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知是谁呢?”说话的是席下左手边第二位坐着的是汤淑妃——王贵妃的表妹,一身玫红色云锦宫装,头上盘着高高的发髻,一张瘦削的瓜子脸上眉眼细长,极尽风情,大约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祝凝拉过祝云的手,端庄得体地浅浅一笑,说道“:这是本宫的妹妹,家中排行第四,这些日子在宫里小住,家妹性子活络,年纪不大,望各宫娘娘们海涵她一二。”
“祝云见过各宫娘娘。”祝云小步上前,向各宫妃子,欠了欠身,双手置于腰间,谦逊而得体的行了个礼。
祝凝一一给她介绍,首先是王贵妃,绛紫色华服,发髻上金钗玉翠,夹杂着几丝银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雍容华丽,她脸上端着微笑,祝云看来却有些皮笑肉不笑。
其次是连宸妃,文乐侯连氏的妹妹,她生有一公主,早已嫁人。她一身淡灰色宫装,发髻半垂,不苟言笑,祝云却记得三姐说这位是宫里最不争的人,为人宽厚,不理世事。
许贤妃,津王之母,一脸温贤,如同她的尊号“贤”一般,除了津王,还育有一位福嘉公主名叫敏霁,深得今上喜爱。一子一女,因此许贤妃日子过得倒也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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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见完了各宫嫔妃,祝云认人都快认迷糊了,她坐在小椅子上听着祝凝与各宫的妃子商谈着太后的寿诞,听着听着就有些乏了,想躺着睡会儿,但碍于体面,还是得睁着眼硬撑着。
“祝云娘子——今年几岁了?”祝云一醒过神来,竟是王贵妃在叫她。
她赶紧把屁股从小椅子上挪开,向王贵妃欠了欠身,缓缓说道“:回娘娘,臣女今年初冬时年满十六。”
“哦——”王贵妃若有所思地朝她笑道,又转而同祝凝说道“:殿下的小妹也到了快议亲的年纪了,不知道可有如意的?”
祝云当下便知她意有所指,只见祝凝不紧不慢地喝下一杯茶,说道“:她的婚事,向来是本宫爹爹决策,本宫虽为家姐,却是管不到这上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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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祝云饿得不行了,去了昭阳殿,同祝凝一块用饭,祝凝怀孕,极其喜欢吃甜食,除了日常的点心,平日里的鲜果,也是些十分甜蜜可口的。
祝云也是十分爱吃甜食,见晚膳的菜也大多是些甜味的爽口菜,她也吃得很是开心,祝凝见她也爱吃这些膳食,借机叮嘱她“:吃了甜食,要多用些盐茶水刷牙,否则日后坏了牙,有你疼的!”说着还食指点了点她额头。
“知道啦——知道啦!”她正吃得开心,在府里可吃不到这么多甜食,祝令怀管得严,她院子里的糖每月都是按分量给的,只少不多。
“诶——今日那王贵妃是想做什么?”祝云突然想到,便随口问了。
祝凝宽她心,毫不在意地说道“:管她要做什么,左右她管不了你的事。”
“嗯嗯。”她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吃饭。
过了几日一大早,萃玉便带来了个消息:
尚国公府九娘子骑马摔下来了,没想到那草地上有一块尖硬的小石头,这一磕,磕着了她耳根子后面,脖子之上的一块儿地方,留下好大一块疤,大约有一两寸,涂了好些伤药都无用。
“现下坊间都在说尚九娘子没什么好福气,入不了燕王府了。”萃玉说道。
“她那么做了,是不会让伤疤好了,”祝云坐在庆丰阁的小院子里,看着满池荷花,有一些还没有盛开,尚是一簇一簇的花骨朵,迎着荷香阵阵,她的思绪也不断飘零。半响,她感慨。
“解了燕王府的缘分,或许她也失了岭南曾氏的倚靠,”祝云轻声叹了叹气,又淡淡地笑着,看向满园荷花,一只不慎落水蝴蝶“扑哧扑哧”废了很大力气,飞到一盏大荷叶上,她慢悠悠地说着。
“也许——她并不在乎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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