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笙心中一个咯噔,唇色都白了几分。
他的父亲拆了根竹条儿,过来便对着他责打,“哎哟你个天杀的,就知道你谈了亲事后飘了,还敢回来的这么晚,我们一家都不用吃饭了?”
林远笙被打了不知多少下,痛的几乎想哭出来,却还是忍住了。
眼泪对这一家子最没有用,她们看见他哭,只会打的更狠罢了。
“哎哟爹,我看您就别打了,这小叔子指不定是谈了婚事,心中便没有我们了,一心只想着给江家做饭呢,你就是再打,也没有用啊。”
一个男人坐在那嘲讽出声,那是他大姐的夫郎。
林远笙低下头默默承受,薄唇紧紧抿住,他的腿上背上,前面后面,都被打了很多下,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行了,别打了,我们都还饿着呢,快让笙儿做饭去吧。”
开口的是林远笙的母亲。
她总是会在这时候跳出来做好人,以前林远笙尚且渴望过母爱,如今却是再不会了,她也不过拿自己当牲口罢了。
林父停下手,一把扔了竹条子,瞪着林远笙道,“你还不快去做饭?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林远笙又沉默的去厨房做饭。
江母从镇上做工回来,带回了一个小包袱。
她提亲那日便叫江父量了林远笙的尺寸,今日便是去镇上取定制好的新婚服的。
“雪儿,过来试试这衣裳,可有哪穿着不适吗?”
江母虽不表露,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她也是个宠闺女的。
江清雪听江母说是新婚服,顿时眼睛一亮,前世她可没跟林远笙穿过这东西。
她赶忙上前,接过里头女式的一款新婚服,上头绣着龙凤,还有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漂亮圆润的珠子与流苏做点缀。
衣服质量以及绣工,在当地算是很不错的了。
江清雪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江母只看一眼便说不错,江父也跟着说,“我家姑娘就是漂亮,普通布衣穿着都好看,更何况是这新婚服?”
这夸的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江清雪笑了笑,向江母提起,“那个婚事能不能提前?”
江母有些震惊,“你又愿意娶了。”
江清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我也没说我不愿意啊,本就是愿意的,既然都是要成婚,不然就早一些吧,我也想夫郎孩子热炕头。”
这是她之前从孙叔那儿学来的话,她说女人就稀罕这些。
江母听了这话,不由大笑着拍了拍江清雪的肩膀,“你可算是开窍了。”
女人力大,虽她也是女人,但江母毕竟是干农活儿的,这一下差点把她拍地里去。
她只能尴尬的笑笑。
第二天,江母就去林家提起婚事提前的事。
江清雪还依着规矩不能跟林远笙见面。
她本也想去的,但是江父说妻夫婚前不许见面,否则就不能白头偕老,吓得她不敢去了,她自然是要跟林远笙白头偕老的。
林家那边本不同意将婚期提前的,这不就又少了一天叫林远笙干活的日子了吗?
结果她们话一出口,江家就说不娶了,要她们把聘礼还来,不然就叫女儿亲自过来要。
这她们哪愿意啊,好几两银子呢,她们家虽有两三个女人,但最大的已经老了,最小的就是个文弱书生,剩下个中间的,也干不过江清雪呀。
那江清雪凶的,村里可好几个人被她打过。
江母也知道自家女儿捣乱是捣乱了些,但有威慑力啊,等闲可没人敢欺负她。
瞧瞧,这林家多泼皮无赖的一家,对上雪儿还是怂了。
江母见着林远笙站在一边不发一言,于是向他招招手,从兜里掏出十几文钱,“拿去看看有没有要买的,买一些。”
虽十几文钱不抵什么事儿,但这本就应该夫家自己出的。
她是怕林家太过小气才加了这么点儿。
可江母又哪知,她前脚刚出了林家,林父就揪着林远笙的耳朵,将那钱尽数拿去了。
林远笙亦不反抗,他生为男子,反抗是最没用的东西。
成婚之日就定在两天后,江母一户一户的上门请村里人来喝喜酒,大多数人也是愿意来的,一来村里贫穷,江家已算得上是比较富裕的人家,喜宴上估计有些好东西吃,二来村里很少有人办娶夫郎的喜宴,几乎都是去衙门登记一下便算在一起了,毕竟办喜宴可要花不少银子,许多人家宁愿将银子花在一家子嚼用上,也不想做那没用的给别人吃。
也只江母江父,不想女儿只成一次婚还要委屈着,恨不得昭告天下,且那林家公子模样身段皆不错,也好叫村长家那小子看看,自家女儿并不是非他不可的。
一大早,江清雪便被人拉起来化妆,这些都是她的父亲亲自为她弄的,生怕她看起来不够喜庆,完了还给个大苹果叫她抱着,说是平平安安。
江家的花钱请的媒人,从中午出发,也大老远去了林家,乡下婚礼简单,连个喜轿也没有,就请人去扶了林远笙过来便是。
今日新婚的男子身段儿很好,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头上蒙了块红纱,遮住容貌,新婚服穿的是江母送去那套,很合身。
林远笙一步步的走一步步的想,这大概是他穿过最好的衣服吧。
在林家人里眼里,一个男子哪用穿什么好的呢,给点旧衣服蔽体便算不错了。
哪还有这样细致绵软的布料可穿?
秋季已有些微冷,林远笙身子素来畏寒,一双手冻的通红,江清雪早早迎到桃花村口了,一见林远笙过来,便快走几步上了前去。
林远笙穿着一身火红的新婚服,被衬的肌肤雪白身姿高挑,腰间还系了根宽长的衣带子,中间镶嵌玉珠,旁边有细小的红绳垂下,那腰儿叫人打眼一看过去便觉得纤细柔软。
“哎,儿媳妇儿还亲自接出来了,可着急。”
这声音一起,旁边人动作皆是一顿。
按理说,两家结姻亲之好,该各自在家中筹办喜宴,就算是嫁子方不筹备喜宴,也,也不应到另一家来啊,不合礼仪。
江母脸色立时冷了下来,皱眉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亲家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家嫁子,我们自然要来了。”
她们不过是想过来蹭顿饭,反正两家也是亲戚,这儿子都给她们了,吃顿饭难道还不行?
江母简直要气死了,她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心下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给雪儿谈了林远笙,到底是不是对的,有这样的母父,林远笙又岂会是个好的?
不同于江母的生气,江清雪心里只有厌恶和心疼,林家人的不要脸她上辈子就是见识过的,她们总欺负远笙,她也是知道的。
若不然,她也不必将婚期提的这般前了,还能准备的更好一点。
“好了,走吧。”
她并不想在喜宴上闹起来,毕竟两人两辈子,也只成过这一次婚。
江清雪向林远笙递去红绳,示意他握着。
林远笙缓缓伸出骨瘦修长的手,握了上去。
他本就心思敏感,已察觉了自己父亲闹这一场,他在江家怕是会不太好过。
只那又如何,不过是重复前面的十七年罢了。
林远笙心想,苟且偷生而已。
他心里绝望的厉害,丝毫察觉不出前面人为了等他刻意放慢的脚步。
他只知道,身后人为了早点能吃到喜宴,不停的催促他走快些。
拜堂也是由媒公喊的,高堂之上坐着江清雪的母亲与父亲,她弯腰拜,身边的男子需双膝下跪。
江清雪心疼的不行,刚拜完又把人拉起来了。
接着便是送入洞房。
林远笙由媒公送入房间,江清雪却拉着江母说了些什么。
江母点点头,于是一会儿开宴的时候林家人发现她们被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位置,菜也是最差的,一水儿的素菜,青菜土豆什么的,旁人那最差还有个肉呢,顿时不满的又要叫嚷起来,被江母止住。
“你们若老实些,这顿饭尚且能吃,若是不老实,我们桃花村可也不是吃素的!”
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这林家不地道,把新嫁夫跟江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啊,若真闹起来,桃花村的人自然还是帮桃花村的。
这话一出,林家人顿时不敢再闹了,像个鹌鹑似的缩着头,只嘟囔着说,“我们也是想沾个喜气嘛。”
这边新婚妇按规矩要敬酒,江清雪想躲,却没躲掉,刚喝一杯就开始晕乎乎的,等她娘过来直接往娘身上一倒,哎,齐活。
她娘见她醉了,心道这丫头必定是装的,想早些回去与夫郎亲近呢。
当下也帮她遮掩,只说人都醉了便不能再喝了,赶忙将人送去新房。
新房里张灯结彩的,江母不好进来,只扶着江清雪站稳便松了手又关了门,外面天已经有些黑了。
还好江清雪自己有一点意识,跌跌撞撞往床上跑。
她知道床上坐的是她的新郎,是她要携手一生的男人。
可,可那个男人坐的好稳,见她喝醉了,竟连屁股也不挪一下的。
江清雪习惯了这人总追着她跑,爱她关心她,却没习惯他这样冷漠的样子,一下子心中只觉得委屈。
“林远笙?”
她叫了一声,床上的人微微抬头,她却因为喝醉只能看见重影,以为人家理都不理她呢,顿时心中就委屈大发了。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