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疯狂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字偷塞给导演,企图揣测那个不吭一声的年轻总裁的想法。
梁德义见多识广,示意对方不要再动了,抬眼就看见个年轻小姑娘走到舞台中央,认认真真的鞠了个躬。
少女有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纤细的颈下是一条纯白色长裙,光看身材女人味十足,可那张脸太干净了,像片最干净的白纸,然而这个角色要的不是这个感觉。
做演员忌讳没有自知之明。
他皱了眉,语气也沉了许多:“等一下。”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少女分明是看不清他具体坐在哪儿的,目光却在台下逡巡了一会,最后锁定了他的身侧:“我已经准备好很久了。”
她明媚的笑天真又自信,还带着几分神气。
梁德义本想吓唬一下对方,没想到反而是自己愣了。
没等他有其它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副导演仿佛受了大惊吓似的回过头。
一向不苟言笑的白总,一手托腮,抬眼专注的看着台上的少女,眉眼舒展,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有意思”三字。
这可能是梁德义认识白斯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容易就理解了对方的情绪。
旁边的副导演又给他塞了张纸条,上面潦潦草草的写了三个字——
【见鬼了。】
白斯乔懒懒的望着舞台,林漾在台上演的是个失宠又复宠的妃子,她挣扎着,最后摔倒在台上,声线颤抖的对着前方的空气伸出一只手。
她的肌肤很白,嫩藕似的胳膊陡然落下,下一秒,眼泪从她眼中滚出。
“啧啧啧,小妹妹有点东西啊,”副导演兴奋起来,“已经好多年没出过这种演员了,能让眼泪一颗一颗像珍珠似的掉在脸颊上。”
少女抬眼时,评委们不约而同倒吸了口气。
本来清纯澄澈的双眼中,流转着让人心魄荡漾的光。
没有男人能禁得住这种目光的凝视,她会使人发狂,使人妒忌她目光所至的所有地方,想要捂住这双眼睛不准其他事物再吸引她的半分注意力。
“我想要的那种媚眼如丝,今天这么多人,只有她演出来了。”一个女评委低声说。
白斯乔动作一滞,低头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把那根手绳线一圈一圈的死死绕在了手指上,好像落入陷阱的猎物,徒劳挣扎。
可怜又可悲。
这个角色的所有候选人都演过了,梁德义余光瞥见白斯乔起身要走,毫不迟疑的起身,没忘扯了旁边的副导演一把。
走到拐角处,白斯乔停了下来,回头淡淡问:“梁导有事?”
梁德义定定神:“白总觉得刚刚那个叫林漾的女孩子怎么样?”
白斯乔的眼神漫不经心,甚至好像还带了点困倦:“梁导经验丰富,我这种一窍不通的人就不乱发表意见了。”
梁德义正琢磨怎么开口,副导演却叹着气捶胸:“瞧瞧这小姑娘长的,是吸仙气长大的?灵过百灵鸟,这角色明明非她莫属,可惜演得再好也不可能给她。”
白斯乔挑了挑眉:“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
“只能怪小妹妹运气不好,那角色......”副导演惋惜道。
梁德义偷偷在背后拧了他一下,低声抢过话:“您有所不知,这个角色虽然也参加选拔,但早就已经定给了一个叫邹菲的女孩子。”
“我还以为梁导都是按照最高水准挑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梁德义脸皮一紧,却还是只能斟酌着语气:“邹菲演得是不行,可她父亲您认识,邹丛海是《蟾宫曲》的最大投资商,我是想选自己中意的演员,只是有时候形势逼人啊。”
白斯乔:“邹丛海投了多少钱?”
梁德义如实说了个数。
白斯乔笑了笑,似乎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从不投资残次品,选你看中的人,做出满意的作品,我给的,只会比邹丛海多。”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后,停了下来。
“李导。”
副导演连忙应答:“白总还有什么事?”
白斯乔稍稍侧了头,室外照进来的阳光勾勒出硬朗的线条,他的唇角微微弯起:“这个小妹妹的运气,会一直都很好。”
直到白斯乔消失在走廊尽头,副导演才战战兢兢的问:“白总是什么意思?”
“......邹丛海被踢出局了,我们可以放心好好选角拍的意思,”梁德义几乎想向他翻白眼,“我说你啊,再学不会审时度势,迟早死在这张破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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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漾收拾好东西,心情大好,正和唐墨一商量晚饭去哪儿吃,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哟,林漾,这是你新找的小白脸?”邹菲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目光在唐墨一提林漾背包的胳膊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漾脸上。
林漾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和唐墨一说着闲话。
倒是唐墨一莫名其妙中有点不爽:“滚开。”
“长得好看,脾气也挺狂,”邹菲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帅哥,你知道她是谁的女朋友吗?就这么贴上来。”
唐墨一的眼神暗了三分,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你他妈叽叽歪歪有完没完?”
“干什么,想打人?”邹菲故意捂着胸口,“林漾,有时候我真妒忌你,都是地底泥了,还有狗护主呢?”
林漾按住几乎暴走的唐墨一,然后歪了下头:“邹菲,给你两分颜色,不要开染坊了。”
她的笑忽然变得张扬起来。
邹菲愣住了,她好像看见了五年前的林漾。那时候的林漾,是林家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上流圈子里的人全都宠着她,年轻一代都追随着她。
林漾不刁蛮,可大家都以她为中心,她就是暴风眼。
而她邹菲本人,那时是上赶巴结着林漾,还巴结不上的。
经年的习惯,邹菲说话突然变得不利索了:“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跟我叫板?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还没学会这道理?”
林漾忽然笑得更开怀了,她咦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绕着弯子奉承我,真是受宠若惊。”
邹菲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林漾拐着玩骂自己,牙尖嘴利的样子毫不逊色从前。
“林漾你!......”
“给我听好了,”林漾笑意一敛,微微抬着下巴,骄傲得像只小孔雀,“懒得跟你吵,是我有重要的事做,如果你再侮辱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一定让你后悔说过的这些话。”
邹菲望着她,心头忽然又被熟悉的恐惧感所笼罩,尽管眼前的这个女生不再像当年集万宠于一身,此时依然让她惶恐不已:“林漾,你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漾轻飘飘的撩了一把头发,冲她重新露出笑容:“知道啊,毕竟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林漾嘛。”
她不再看邹菲一眼,拉过目瞪口呆的唐墨一走了。
有不少还没离开的参选者目睹了全程,纷纷交头接耳。
“谁和谁啊这俩。”
“邹菲啊,合昌老板的女儿,另一个是穗城以前很有名的林家小女儿林漾。”
“那个林家不是几年前出了车祸,两夫妻和儿子都没了么?”
“就是剩这个女儿,林氏企业也归给林漾的大伯。”
“难怪林氏企业好像突然死火了,一点声息都没,原来换人了啊......她也太惨了,父母兄长都走了。”
“嘘,小声点,听说以前林漾可不是好惹的,看刚刚怼邹菲,太解气了,她气质也好好啊。”
“可能这就是暴发户和有底蕴的家庭教出来的不一样吧......”
林漾没去搭理那些话,只抿着嘴往前走,另一只手不停的拨打电话,可白一希一直没接。
唐墨一喊了她两声没反应,干脆停下来不走。
林漾拉不动他,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干嘛,你是觉得我没法子像厉哥那样护着你?”虽然五官还有几分少年的轮廓,唐墨一的眼神却有些发沉,“还是说你觉得我不敢上?”
“姐姐护弟弟,天经地义,”林漾拍了拍他的脑袋,却被一下子躲开了,“啊不然你去跟女生吵架?”
“屁的天经地义,你就比我大那么一丁点儿,我还比你高呢,”唐墨一正说着话,手机响了,他掏出来听了半晌,表情忽然变了,挂了电话后说,“朋友喊我,今晚就不跟你吃饭了。”
“干嘛去?”林漾好奇。
“管这么多干嘛,泡妹行不行?”唐墨一伸手胡乱在她头上揉了揉,“走了,晚上给你带蛋糕。”
话都没说完,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风风火火的似乎赶着去做什么。
留林漾一个人在原地叹气,刚刚还说保护她呢,现在连说好的晚饭都不跟她吃了。
男大不中留,养大的猪崽还是学会拱白菜了。
“林小姐,下午好。”
正当林漾伤春悲秋时,一把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漾回过头,看清来人后愣了一下。
“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