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她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下颌紧绷着,她努力忍住眼角的湿润,盯着他的背影。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跪在傅斯里面前,门童、陈常、酒店工作人员、宾客,无一不在看着她。
她就像被b光了,赤.裸.裸地、卑躬屈膝地面对着这个男人。
抛掉所有尊严,又或许尊严早就在她向他妥协时就不复存在了。
她知道自己形若女鬼,以前身上所有的平静、淡然都被她扔到脑后,她看起来是如此地廉价低俗。
而且她求的不是别人,是四年前被自己一脚踹开的前任。
她不敢去想那些人的心思,连她都唾弃这样的自己,更何况是看着闹剧的旁观者,如果地上有个洞,她会毫不犹豫地躲进去,但是地上没洞,她也不能这么干。
她努力褪下身上那一层羞耻心,起码这样会让她觉得好过一些,但是收效甚微,那些眼神像岩浆一样射到她的身上,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踏上了岌岌可危的万丈深渊边缘,深不见底,摇摇欲坠。
没关系,再坚持一秒,再努力一秒。
但那个人甚至不屑回头给她一个眼神,门童尊敬地迎接他,助理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地进到酒店,好像无声地给了她一巴掌。
没关系,她还可以再等。
她浑身软倒下去,努力爬起来的时候因为腿供血不足软了一下,有个门童看不下去想冲过来扶她,但她自己很快扶着地面把自己撑起来。
她依旧站着,因为睡眠不足,面前的一切事物都变成了两层甚至三层,有时候她会闭眼,但很快她就又会睁开,她怕她睡着了就会错过傅斯里。
她也很久没喝过水,嘴唇已经干燥得起了皮,像冬天的枯树叶。
要是能有一口水可以喝那该多好,这样想着的时候,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嘴唇上突然滴到一滴水,原来是下雨了。
没关系,她不是没有淋过雨。
她甚至借助这场雨喝饱了水,只不过水里有泥土和灰尘的味道。
那个门童终于还是撑着伞过来,这次他不再恶语相向,甚至把伞撑到席影头上,话里很懊恼和无奈,“你这个人,怎么就是不肯走?你知道每天来求傅董的人有多少吗?真不多你一个,既然他不愿意见你,你又何必勉强呢,就算你真的,你今天死在这里,傅董也未必会看你一眼,何必呢?”
对啊,何必呢?
席影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因为,在心底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侥幸和龌龊,觉得他会帮助自己的吧。
被冷水一淋,她的身体变得更冷更难受,像被瞬间丢进了冰窖滚了几个来回,又送进了火炉烤了很久,冷得连感知都出了问题。
被她护在怀里的手机催命似地响起,她接起来,电话对面就噼里啪啦传来骂声:“席影,你在外面都招惹了些什么人?刚才店里被闹得好好几桌客人都跑掉了,我算是见识到了,一个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竟然搞出这种事情,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真他妈倒霉,呸!”
电话嘟嘟嘟被挂断了,她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际,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直地往前倒去。
喉咙爆炸般地疼,浑身滚烫,呼出来的气也是热的,她咽了口水,感觉像刀割一样。
她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黑白房屋,片刻之后才认出这是她的老家,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她的童年是平安喜乐、与世无争的。
坐着轮椅的爸爸被妈妈推出来,妈妈在笑,爸爸笑得更开心,西西跟在后面,他们每个人都脸色红润、身体健康——很快乐地从家出发,好像要去做什么事。
席影也很高兴地跑过去,但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她的拥抱扑了个空,等她再回头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妈妈呕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西西七窍开始流血,爸爸捂着心脏在轮椅上抽搐,片刻之后,三个人一齐化为一滩尸水,转眼变成了黑白房屋里的三张遗照,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笑着,只有席影一个人在哭。
她呜咽着看着这一切,鼻涕眼泪口水都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胸口痛得不能呼吸,她想把这一切痛苦都甩掉,可她没有丝毫办法。
她猛然惊醒,眼泪几乎化成眼翳把她的眼睛糊住,她颤抖地去擦,发现脸颊、脖子、胸口、枕头上全是眼泪的痕迹。
还好,是在做梦。
她的身体很虚弱,虚弱地好像再多呼一口气就要再次昏睡过去一样。
但她发现这是傅斯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