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旁边有炭火烤着，让屋子里不会冷。

熏香是玉无瑕要求的，他不想他的屋子里有腐朽的味道。

据说人在快要死的时候，身体会散发出那种死亡临近的腐朽。

温言将玉无瑕放在床上，看到他已经瘦到皮包骨头，心钝痛起来，手都不敢摸向他的脸，只得呆呆看着。

她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通透，她本以为自己可以看透生死，没想到发生在他身上，她依旧看不透。

“容姑娘，我做了一个梦。”就在温言看着玉无瑕发呆时，玉无瑕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温言连忙将玉无瑕扶了起来，感受着他有些微弱的呼吸，动作一顿，压下心头的痛楚，柔声问道：“梦到什么了？”

“我梦见一大片荷花，还有，阿青。”

温言听到玉无瑕说完这话，直接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愣的转头看向玉无瑕，眼睛的泪花绷不住，全都掉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滴在玉无瑕手背，温热的触感烫到了玉无瑕的心头。

“阿青，对不起，我来晚了。”玉无瑕握着温言的手，眼睛有些睁不开，嘴里喃喃道着歉，“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是我对不起你才是，是我的错。”

“阿青，要是下一次你遇到喜欢的人了，不要拒绝好吗？我想阿青幸福。”哪怕那幸福很有可能不是他给的。

“阿山，对不起，没能认出你来。”

“不要紧，我认出你来了。”

玉无瑕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只留下一句，“我很想你。”

温言抱着玉无瑕的身体，感到凉意慢慢传来，心底说不出来的痛，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人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如斯对待？

她不负责，又自私。

这次的任务她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要是认真对待了，他们何曾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从来都是她在欺负他，欺负他人好，欺负他不管如何都不会辜负生命。

“对不起，没能好好待你。”

温言眼泪不停地滴落，丰裕听到哭声立马赶了过来，看到温言抱着玉无瑕在那里哭，眼睛也忍不住湿了起来。

玉无瑕的葬礼办得很简陋，仅仅火化了事。他之前曾说过想要将身体火化，让骨灰洒满南疆北国，这样便算是他走过大江南北了。

“花容，这次送玉无瑕去看大江南北这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下次见面你能重新找到你的幸福。”

在码头，丰裕跟温言告别。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希望丰公子也能知道属于你的幸福。”温言扬了扬手，温婉和煦的笑容让丰裕有一瞬间的愰神，就好像看到了玉无瑕一般。

笑着摇了摇头，丰裕也朝着温言招了招手，随即转身往岸边的马走去。

温言看着丰裕潇洒肆意的背影，轻声道了句再会，便也转身回了船舱。

她要带着玉无瑕一起走过他喜欢的世界。

去南方看海，去北方看雪，去东方看日出，去西方拜佛。

这个世界很美，生命很美，雪花飘落的声音很动听，花开的模样超好看，就连云朵悠闲的飘着也很让人安心。

大雨有大雨的急切，小雨有小雨的韵味，世间万物，都很美。

如若大地怒吼，海面咆哮，那拼命救人的人很美，努力活下去的人也很美。

温言走完玉无瑕想看的世界，已是二十年后了。

生命很美，她带着她的幸福一路前行，过得很充实。

最后一站，温言选择回春风小筑。

她还有人没有告别呢。

这期间她遇到了容月，也遇到了风音，她们过得还算不错。

温言回到春风小筑，春风小筑一如她走时那般，要说唯一的区别，那边是草木更叫旺盛了。

春风小筑的门一年四季常开。

温言走到后院看着坐在树下乘凉的丰裕，笑着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丰裕见到温言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很快便挂上招牌的笑容，潇洒肆意，“花容啊，好久不见。”

“出去这么多年，怎么想着回来了。”

“出去那么久，最怀念的还是在这里的生活。”温言在丰裕身边坐了下来，与他一起抬头望着天空，“你呢，怎么没有去找你那些红颜知己了？”

“找来找去，发现那个人已经刻在了心底，懒得再找了。”

丰裕拿着草帽将脑袋盖住，靠在树上，声音有些悠远，“你说这人的记忆，为什么越久记得越清楚呢？”

“能清楚的记着，不好吗？”

“挺好的，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