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纸甜返回家中,非念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回来,懒洋洋地歪了一下脑袋:“今天怎么这么早,不需要打工吗?” “明天一大早要考试,今天请假了。”有了前车之鉴,纸甜可不想再挂一门,“你的供品,拿去。” 纸甜将他钦点的甜品扔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光着脚丫子往冰箱走,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瓶装咖啡。 非念没急着进食,飘过来围着她绕了两圈,一脸嫌弃道:“昨天我就想说了,甜甜你这几天碰到什么脏东西了,身上一股臭味。” 纸甜就着冰箱的冷气驱了驱身上的暑气:“你一只鬼还能闻到味道?胡扯。” 非念一指拈花,盘膝悬浮,双目微阖,露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这几日本尊鬼修大增,已初破虚实之界,能感知阳世气息。” 纸甜一口咖啡呛出来:“你又乱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剧了,本尊,哪来的玛丽苏自称。” 非念睁开一眼,献宝一般道:“你看我这样像不像电视剧里的那种反派大魔尊,出场自带BGM,邪魅狂狷,颠倒众生!” “我看你像个鬼。”纸甜将冰箱门甩他身上,拿着咖啡拖着背包往楼上走。 非念被冰箱门穿身而过,灵体晃了晃,化成一股烟追了上去,挡在她面前:“我本来就是鬼,一定是我这身衣服穿得不对,甜甜,你给我买件新衣服呗。” “上个月不是刚给你烧了一件,还要?你一个鬼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我想买件那样的黑袍。”非念一手指向电视机,“你看,就是那灭世魔尊身上穿的,多威风,多凌厉,气场全开!我是一个将要成为修罗至尊的鬼王,衣柜里怎么能不备一件那样拉风的行头!” 纸甜侧身看了一眼电视,不知道放的什么玄幻仙魔剧,几毛特效不说,演员造型夸张得如群妖乱舞,更辣眼睛的无论主演群演,一水的彩色美瞳加粗眼线,看得人尴尬癌都要犯了。 纸甜微笑:“想穿黑袍啊,要不我再烧几对美瞳给你?” 非念兴奋道:“好啊好啊!” 纸甜脸色一沉:“做梦,大夏天的空调都没钱开了,哪有闲钱给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让开。” “甜甜,甜甜……” 纸甜推开书房门,转身警告道:“不许跟进来,我警告你,今晚你要敢打扰我复习害我挂科,我一定把你挂到房顶上去喂猫头鹰。” 非念:“……” 纸甜走到书桌边将背包放上桌子,没急着掏出书本,而是先举起双臂左右闻了闻。 没有任何味道啊,那只死鬼从化鬼那天起就叫嚣着要成为修罗,到现在除了让电灯泡闪一闪,连阵阴风都刮不起来,怎么可能闻到味道,肯定又是在胡说八道。 纸甜决定不理他。 复习功课的时候,纸甜脑海里时不时地回放在地铁与那男人的对话,鬼使神差地,她拿起手机,打开校论坛,翻了半天找到已经被压到下面去的一张贴子——沉痛追悼我校外语系本科生宣仪同学。 看到贴子标题,纸甜才知道那个跳楼的女生叫宣仪。 一个月前事故发生的时候,她自然也听说了,不过因为忙于学习和打工,没刻意关注过事件进度,都是跟朋友在一起时听她们闲扯到那么一两句相关的信息。 点开贴子,除了哀婉的悼词,还放了几张宣仪的生活照。 照片里清纯秀气的长发女孩,不是她看到的那个女鬼又是谁。 因为此前没有关注过这件事,纸甜连她的样子都没看过,加上女鬼还抱着一个婴儿,看起来像个年轻妈妈,她压根没将两者联系起来。 可是那女生还是学生,怎么会有孩子呢?而且那婴儿还是一团碎肉。 杀婴碎尸?纸甜往一个恐怖的方向联想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驱出脑海。 鬼魂的怨念会让它们的形像丑化恐怖许多,她抱着的那堆碎肉也许只是怨念的化身,并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婴儿。 纸甜又搜了一会,发现除了这个悼念贴,再搜不到任何相关的贴子,应该都被校方管理删除了。 纸甜放下手机,回想女鬼跟着那驱鬼师的模样,有点想不通,他已经将女鬼成功吸引到了身边,为何迟迟不将她超度,而是让她一直跟着自己呢? 接下来的几天,纸甜忙着备战最后几门考试,没有再遇到那个驱鬼师,只从向云云她们几个嘴里听到一些消息,说那驱鬼师去了闹鬼的女生宿舍楼下走了一圈,连宿舍楼都没进,然后就跟那宿舍的人说鬼已经驱走了,没做法事,没画符,连香都没点一根,没有一点法师驱鬼的做派,收了钱后也再没现身,看着着实有点像骗子。 不过自那之后宿舍楼确实没再有闹鬼的流言传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所有考试全部结束后,成绩也陆续出来了一部分,果然严上进监考的那门挂了,其它虽然分数不高,但都勉勉强强擦着及格线过了。 纸甜天生不是学习的料,有些小机灵,脑子也活,但拼到硬智商,那就完全不行了。加上从小一个人生活,自律性也不能指望,从小到大成绩都是及格万岁。能考上大学,完全是抱着一股怨念,一定要摆脱老爸那没文化的农村神棍影子,咬着牙硬着头皮考上去的,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考完试,纸甜将大三的课本整理了一下,留下了挂科的那门课的资料,别的都整理好准备给陆博川送去。 她还记得那个在槐花树下叫醒她的小学弟,既然答应了要卖书给他,当然得履行承诺,况且把这些书卖了,能抵两个月的水费呢。 纸甜在家里整理好书,用一个纸箱装好,抱着回到学校。纸箱很沉,纸甜不得不走走停停,缓解一下双臂的负重。走到校门口时,见着校门外围满了人,将校门堵得严严实实,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臭味。 人太多了,纸甜抱着这么重的纸箱想挤进去非常困难,用膝盖托了托纸箱,问旁边的学生道:“同学,发生什么事了,校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旁边女生转过头来:“你回校啊,我劝你绕到东门进吧,正门今天是别想走人了。” “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一个月前那个跳楼的女生,她家人来闹事了,连棺材都抬来了,就横在大门口,谁敢走啊。” 纸甜垫起脚探头往人群里面看了看,果然校门口横着一口黑色的棺材,在热气炎炎的暑天里,散发出令人心畏的阴森寒气。 “人都死了这么久,还不能入土为安,就为了多讹学校一点钱,这些家长的行为真是令人心寒。” 纸甜听着身旁女生的话,心想入土为安,安的除了死人,也有活人,活人不安,死人自然也就无法安宁。 正感慨着,陡然觉得身边的气温降了两三度,一阵阴风刮过,刮得她起了一层寒毛。她侧头看去,瞬间吓得连退两三步,撞着身后的人才不至于摔倒。 女鬼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她身边,抱着怀里的襁褓,露着一副毫无血色的阴惨面容直勾勾地看着校门口棺材的方向。 这都多少天了,那驱鬼师还没有将她超度? “没事吧。” 纸甜站稳身子,听到背后男人的声音,转头就要道谢,要不是背后那人撑住她,她这一摔可真就摔惨了。 “谢——”还有一个谢字含在嘴里没吐出来,纸甜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卡住了。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纸甜确实意外:“怎么又是你?你不会又在跟踪我吧?” 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正是那个姓叶的驱鬼师。 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感觉到鬼魂突然躁动得厉害,无法平静,于是放了她,跟着她来到这里。” 一个月了尸体都没有火化入土,还在大夏天被拖出来暴晒,换谁都无法平静。 纸甜往男人身边靠了靠,用他的身躯挡住女鬼的身影:“这都多少天,你还没超度她?” “她不肯走。” 纸甜哼了一声:“看来你驱鬼的本事不怎样,是新手吧。” 男人低头看着靠过了小女生,不置是否:“你是天生的阴阳眼,还这么怕鬼?” 纸甜托了托身上的纸箱:“谁说天生阴阳眼就不能怕鬼了?小时候我可以抓着癞蛤`蟆亲,长大后我看到蟑螂都要一蹦三尺高。小时候不知道这些人是鬼,长大了知道了,肯定会怕啊。” 男人沉默了一下:“你小时候亲过癞蛤`蟆?” 纸甜:“……” 纸甜:“重点不在我亲过癞蛤`蟆,我要说的是小时候不怕的东西,长大了会害怕,这是很正常的。” “那就是亲过了。” “……” 这男人真会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