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古丽总觉得自己是县城人,吃着商品粮,高人一等。
不到半个月,村里各族妇女对着抽烟喝酒的巴哈古丽指指戳戳,这是个不过日子的野女人。
巴哈古丽成为阿勒玛勒村的异类,妇女们都躲着她。
这天上午,乡邮递员骑着那辆绿色的自行车来骆峰家送信件,“老骆在吗?你家的电报,从西域市发来的。”
骆峰接过电报,邀请邮递员进屋喝口茶。
年轻的邮递员推辞离去。
骆峰把电报送到妻子李羽手中。
李羽看了下上面的汉字,“老四事已办妥。”
看着妻子嘴角的笑意,骆峰傻呵呵地笑了,“就知道你肯定高兴,这老大也真为弟弟们操心。”
李羽折叠好电报,沉吟道:“看来,乡里的证明,阿曼太办的快,艾合买提也帮忙了,咱们感谢下巴格达提和艾力家。”
骆峰无所谓道:“哪有撒?!宰只鸡,买点酒,我哥仨喝点。”
李羽转身走进里屋,“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艾力讲究多,他不会到咱家吃饭的,我给玛利亚送个东西,巴扎上卖洗澡用的塑料布,听说把它挂在屋顶,塑料布跟帐子一样,洗衣盆放进去,人在里面洗澡冻不着,明天咱俩逛巴扎,买三个,自己用一个。”
骆峰问:“那要花不少钱吧?”
李羽从衣柜边角掏出三张十元钞票,“听说一个7块钱,我买三个,讨价还价,可能会低些。”
“7块钱?啥玩意这么贵?”骆峰诧异。
李羽见丈夫大惊小怪的神色,轻摇头,“贵就贵呗,没人家帮忙,三十白的事哪能办的这么顺利,这可是三十白一辈子的事。”
想到花14块钱送人礼物跟三十白的前途相比,真不算啥。
骆峰眼珠子一转,跟妻子商量道:“老婆子,咱不如一下子买上10个,也好讨价还价,剩下的7个放在小四川百货店,让他帮着卖,咱不多要,还按7块钱卖,中间的差价跟小四川平分。”
李羽迟疑道:“这行吗?人家小四川乐意嘛?”
“乐意,准乐意,小四川前阵子还唠叨呢,百货店东西太少,路过的车辆停下买东西,好多东西都没有,他还让我哪天逛巴扎时顺带着给他带些稀奇的东西。”骆峰笑望着妻子。
李羽点点头,“行,就听你的,买上10个讲讲价,小四川实在卖不出去,就给老大,让老大去送给帮忙的人。”
骆峰提议着,“实在不行,送给老马家一个,他还不乐疯了。”
在农村,洗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尤其是妇女。
村里大老爷们到了炎热夏季,都会到西边的河汊子去洗澡。
爱清洁的李羽每次都是到了夜间,烧过开水,钻进里屋擦洗身子。
她早就听同事们说,巴扎有卖洗澡用的塑料布,早就想买了,一听说七八块钱一个,她就舍不得了。
这七八块钱能顶大用,给孩子们缴纳住宿费。
家里孩子多。
在西域县邮政局当司机的弟弟李翼在十二年前出车祸离世。
弟媳悲痛欲绝,丢下年幼的李茗海、李茗溪,自己跳了伊犁河。
李羽收养了俩个孩子。
这么多年来,除了自己养育的三个儿子,又收养了三十白,家里再增加俩个吃饭的嘴。
日子过得多么拮据,可想而知。
更何况,李羽非常重视孩子们的教育,她给骆峰说过,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养六个孩子考上大学。
如今,长子骆川不负众望,成为西域县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让教育落后的西域县彻底改变了高考每年剃光头的现象。
次子骆江又考上大学,后年就毕业了。
三子骆滨自小在学习上就没让她操心,三十白的民考汉解决后,考大学没问题。
让她最担心的是外甥李茗海,跟骆江同岁的李茗海在补习班复读两年了。
不知是智商低点,还是心里压力大,今年高考时成绩竟比去年低了20分。
李茗海现在开始厌学了,李羽能瞧得出来。
可是,不逼李茗海,他考不上大学,自己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