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用几块木板搭了简易床,木板上铺着麦草,麦草上一个草席,一床单薄的褥子在草席上。
骆滨的拖拉机刚停在木屋前,木屋里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个头不高的李献老板,一个是瘦高个老谢。
老谢是李献的舅子哥,从浙江没来多久,操着一口浓重的浙江口音。
起初跟老谢交流时很困难。
在骆滨听来,老谢说的话叽哩嘎拉的,听不懂。
他跟老谢交流连比划带猜测,能揣摩个大概。
李献笑眯眯望着跳下车的骆滨,操着浙江口音的普通话,“小老弟,今拉12车?塔--马--可,吧没?(维吾尔语,吃饭没?)”
骆滨听着李献这蹩脚的维吾尔语,憋着笑回道:“吧,吧(吃了,吃了。)”
李献最近在学说维吾尔族话和哈萨克话,他来新疆后就爱上了这广袤的土地,打算在新疆定居,要入乡随俗,就得学会点少数民族语言。
看着骆滨憋得俊脸通红,李献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咋地,“来,喝啤酒,今天到西域市买了些乌苏啤酒,你们新疆的酒太冲了,啤酒都是。”
木屋没有窗户,光线不佳。
三个男人坐在用砖块和木板搭的床上,喝起了乌苏啤酒。
李献八卦道:“小老弟,半月前,有个漂亮的维吾尔族丫头来找你,她是你对象?”
那孜古丽来找骆滨那次,正巧李献就在沙场。
骆滨神色黯然,摇摇头,“没,是邻居、同学和,朋友。”
李献玩味的眼神瞅着骆滨,“别瞒我了,我可听乡里干部说了,你俩处过对象。”
骆滨仰着头一口气喝完一瓶啤酒,他高举着空酒瓶,自嘲地笑道:“我跟她,顶多是偷偷谈了一场没被大人认可的对象,还没发芽就被现实扼杀了。她现在是大学生,我就是个农民,怎么配得上她?人贵在自知之明。算了,李哥,不提她了。”
李献看着毛头小伙骆滨竟然露出一副跟他年纪极不相称的凄凉、老成、悲凉和无奈,他的心也不是滋味。
作为过来人,李献看得出来,那位漂亮的维吾尔族女孩是骆滨心中的痛。
他又拿瓶啤酒,将啤酒盖对着木板床的边沿,使劲一拍。
“砰”的一声,啤酒盖呈抛物线飞出老远。
李献把啤酒递给骆滨,转移话题问,“小老弟,你说我那200来亩石头梁子地明年种啥好?今年红花抛去成本,也就落下红花籽的钱,没赔钱,也还行。种打瓜行不?”
骆滨帮着分析着明年的行情,“种打瓜,风险大,跟赌博一样。我记得前年,就是1988年,打瓜籽卖到了天价,每公斤两块三,到了89年,沙枣树乡村民疯了一样都种打瓜,结果呢,最高价格才一块五,好多老百姓挤压的打瓜卖不出去,遇到连阴天,都下蛆了。到了最后,有些人把打瓜扔在田地里,不收了,可把牛羊吃美了,我邻居巴格达提叔叔家的羊群在8月份光吃村民不要的打瓜,一个月吃的肥肥的,可长了不少膘。明年种打瓜,先打听下种的人多不,没多少人种,再种会好些。”
李献听得很入神。
骆滨又补充道:“我看你那230亩石头地太贫瘠了,实在不行种两年黄豆改良土地,黄豆根可以固定空气中的氮,提高土壤的含氮量,提土地肥力,种黄豆头两年可能产量不高,可你这地承包30年,时间长着呢,头几年赔钱改良土地,等土地肥了再挣钱不一回事嘛?!”
李献敬佩的口吻说:“咦,你年纪不大,了解挺多嘛?!”
骆滨嘴角露出一丝无奈,“我都打算当农民了,就得好好干,再说,我爸就是老农民,耳闻目染的,多少懂点。”
李献和老谢听了骆滨一番话,都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这18岁的毛头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