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草筐挽在手后,里面装着那些杂物。期间又好几次通过水晶的反光,才确认了到底是谁跟在自己后面——大概就是被自己在城外的那片森林里压倒的那个青年。之前居然没有看出来,太不应该,虽然现在戴着眼镜,头发也理得整齐了点,像是哪里的游商,也不是自己一下子没认出来的理由。
虽然感觉视线并非完全来自他,但那很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不然的话,还会有谁看着自己呢?弗雷恩又暗自确认了几遍,没有其他的面孔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一定是错觉。
他的谨慎是有价值的,之后便是下一步,要怎么摆脱。
不能犯错,思考,然后行动,尽量在一次行动中解决。
他无法确定,如果那个人发现自己暴露,是会偃旗息鼓?还是扑上来指认自己杀了人?
如果是后者,他几乎没有辩驳余地。
虽然不了解详细的地形,大概的方向感总不会错,弗雷恩弯弯绕绕走了半天,为了绕回去,转了个方向。
现在这条路小了点,人少了一些,不再有道路两盘琳琅满目的商市。但要说冷清的话,倒也完全不至于。
而且,人们的情绪普遍很高涨,这种情绪并非是从对话的内容中流露出来的,而是作为一个整体的特征,让他能够模模糊糊的嗅到一点。
比如是兴奋的眼神,高扬的语调,匆匆的脚步声,又或者是各种商铺和工房吱呀吱呀的门。
因为这边没有其他商铺在路两边,他重新道路的中间靠近,也略略提高了一点速度,那个青年仍然跟在后面一段距离,但因为这里的人少了一点,距离也稍稍拉远,至少用掌中的水晶吊坠,也看不太清,算起来大概有三四十步的样子。
虽然他看着自己,弗雷恩还是忍不住祈祷,希望他并没有仔细追究自己的行动。
向着那个女生曾提起的地母神祈祷完后,他打量着着道路两侧的建筑,少数关着门,剩下的大多有人守着,极个别的破破烂烂,像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人……
啊,差不多回去了。
他停下脚步,这道小路也通向广场,现在他是从那座雕像的斜前方进入这片场地。
虽然入口不同,但不至于认错,毕竟那座雕像很显眼,看过就忘不掉。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咚咚直跳,这不像之前那几次,要么别无选择,要么还有别人——虽然是不可信任的帮手——这次只有自己,自己思考,自己选择,自己承担错误的结果。
揉揉自己的腹部,缓解压力,感觉终于好些了后,才迈出脚步,不疾不徐地右转,努力不让自己内心的动摇显露在外,重新踏上了到斯坦福德商会的那条路。
反跟踪的方法很多,他想用最简单的,最快那一种。
虽然是第二次走这条路,但这次感觉长上不少。之前一直回避的问题,现在必须强行解决。而且解决失败的话,后果也不知道……
在走到斯坦福德商会正门口的时候,他没有向后看,而是凝视着门口,在原地等待。
他想,斯坦福德商会忙的过头,和屏息的他不同,它不曾为某一个人停下脚步,而是始终向前,快步向前。
和钱一样。
他呆然凝视了一会,一时和路边三三两两的闲汉没什么两样。
不多久,商人如潮水般涌出,弗雷恩随即开始行动。
他侧着身子,逆着人潮往里挤,刚刚迈进大厅之后,立刻弯下腰,转身,一边披上篮子里的外套,一边围着入口绕一个大圈,从入口另一侧出去。他买衣服的时候就参照着这边的脚夫,选择的外套。
其他人的确没怎么注意他——人太多了,恐怕莫名其妙的生人也不少,而这种心血来潮的人也往往很多。
他一边小声说着抱歉,一边拨开挡在前面的人,弯着腰划开这一侧的人群——虽然他的身高不算特别高,但小心一点很有必要。
抓起用斗篷盖着的篮子,他往右侧跑。
他出去的时候,回想着不免还是有些懊悔,可以改进的余地还有很多。
他们要发现自己实际的目的地倒也不难,至少顺着自己先前的路线再走一圈,这很有可能发生。
但是他发现跟丢了之后,到底会做出怎样的行动?有没有更好的策略?
无法预计,无法测算,无法覆盖。
唯一能做的就是加速。
就是他现在的行动。
虽然被看着的感觉还是让他非常犹疑,但这次弗雷恩就算回过头,也没有发现有谁看着自己。
一口气到了仓库前,也没有别人,一切都静悄悄的,他扶着门喘了口气,定下神来,摸出在那个女人包的暗袋里找到的钥匙——在布莱克出现之前摸到的——对准了门,插入,旋转。
吧嗒一声,锁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