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天气寒得厉害,土地里几颗冬白菜在一层白霜里裹着,光看着也教人冷得想打哆嗦。 霜气朦朦的早晨,几个女子扛着锄头,缩着脑袋,恨不得把露在外头的身子一个劲儿全塞进脏巴巴的棉衣里,慢慢往地里去。再过个把月就要备着过年了,大家伙儿心头都暖暖喜气洋洋的,乘着这个月把地里该做的活儿都给加紧着做了好过年。 这时候田坎上走过个男子,臂上挎着个竹编篮子,脸上没一丝儿临近年关的光彩。 “秦爹,你家秦漓怎么样了哦?”一个女子把锄头焊在土里,抬头望着田坎上的男子问道。 魏花棠听见有人唤他,回了回神儿,揽紧臂弯下的篮子,悄悄扯了扯篮子里的帕子把里头装的药给盖严实。 他脸被冻的发红,僵硬着扯了个笑:“好多了,好多了。” “再过个十来天我家里要杀过年猪了,到时候叫秦漓来搭把手哦。” 魏花棠脸色有些难看:“行,等秦漓好了我就让她过去。” “好,到时候你也过来吃顿肉。”女子憨笑,热情邀请。 杀猪是村民最开心也是最骄傲的事,一年到头养上只肥猪,就等着过年的时候好杀了吃肉,请上按猪帮忙的乡亲吃上一顿,然后就要把肉腌起来,过年再吃一些,第二年全家的肉就全靠着这只猪的肉了。 但各自家中都是一大口子人,吃肉的次数便也屈指可数起来,况且也不是每家人都有银子买一头幼猪来养,就算挤出银子买了猪,若是时运不济,感染猪瘟死了,或是猪草不够,那过年猪都养不成。 魏花棠没有为能去孙家免费吃顿肉而高兴,反倒是匆匆给孙舒道别,赶着往家里走。 孙舒没有感受到魏花棠的高兴劲儿,觉得有些奇怪,摸了摸头,望着那背影越走越远后,又埋着头继续挖土了。 孙舒隔壁地里的刘大琴竖着耳朵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见魏花棠走后,倚着锄头给孙舒献媚:“你家杀过年猪的人不够叫我呀,我没事儿能去给你搭把手。你叫秦漓干啥,肩不能扛手不能拿的,光懒在屋头让她爹给伺候着。” 孙舒没有说话,按猪这种肥差事儿谁不想干啊,活儿轻又能吃顿肉,她当然不缺人,前段日子听说秦漓给人打的头破血流给昏迷了,她家就她和魏花棠相依为命,之前好不容易养了头猪也给死了,她想着乡里乡亲便让秦漓和她爹去吃顿好的,却没见得秦爹有多高兴。 “我这不是听说你家这段日子忙嘛,这才没有喊你。”她推脱刘大琴。 刘大琴倒是没好意思腆着脸再要去,毕竟她家也要杀猪了,虽然个头小,但好歹也有。 于是又给孙舒闲扯了些别的。 “你知道秦漓是咋被人打的吗?” 孙舒弓着背挖着地,刘大琴这么一问,她还真不知道秦漓是怎么被打的,只知道当时事情在村里闹的沸沸扬扬。 刘大琴见孙舒迷糊,得了劲儿凑过去:“我跟你偷着说啊,是秦漓看上了咱村里的吴箐箐,想娶人家咧。吴箐箐是咱们村里顶顶俊俏的男子,吴家家境又好,你想想吴家人能答应嘛!” “那想娶吴箐箐的女子多了去了,为啥偏偏秦漓挨揍了啊。”秦漓喜欢吴箐箐的事儿全村人都知道,她没什么好替她辩解的,但还是疑惑。 “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吴家人想把吴箐箐给镇上的一个大户人家做小,那大户家主也瞧得中吴箐箐,这秦漓去缠着人家吴箐箐,就教那大户私底下找人给收拾了一顿。” 孙舒听完,不禁为秦漓感慨,好好的干啥要看上吴箐箐,惹上这么些事儿呢。 走远了的魏花棠侧着耳朵听见了刘大琴的话,心里揪的一阵痛,倒不是因为闲言碎语而难受,只是眼看着过年了,秦家孤儿寡母本就冷清的紧,这秦漓又遭了这事儿,至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大夫也看了,药也喝了,可就是不见得好,若要是秦漓就这么去了,他该怎么个活啊! 想着不禁便红了眼眶,他眨眨眼,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不让泪珠子落下来,不能教村里人看了笑话去。 萧瑟的冬风从他的袖口灌进去,本就穿的不厚,衣服又打了不少补丁,更是冻得他双腿僵直。他却没心思顾这严寒,心里的冷可比这凉多了。 …… 而此时躺在家里的秦漓 ,她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后脑勺有股灼热撕裂的痛感正在牵扯着她的意识,人死了还会有疼痛感吗?曾经听说人死的前七秒是有感觉的,难道这还是她死前的前七秒?她应该已经死透了才对啊!强烈的疑惑布满整个脑袋,激的她把眼睛一下子睁了开。 今日没有太阳,刺不了她的眼睛,但是她环顾了一下周遭的景象后,释然又失望的把眼睛给闭上。 她果真还是死了。 若不是死了她怎么会看见古旧的盖瓦简陋老房子,还有坐在床边正红着眼睛的古装中年男子。 死透了死透了。 魏花棠以为自己方才眼花了,竟然看见秦漓把眼睛睁开了,他好好擦了擦眼睛,又一瞧,床上的人眼睛好好闭着呢。他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了,眼泪吧啦吧啦往下坠落。 “漓儿,我的漓儿啊,要是爹没了你该怎么活啊。” 秦漓听着耳边的抽噎哭诉声,觉得真切的有些过分,于是不得不又把眼睛睁开。 “漓儿?”魏花棠这下子眼睛也舍不得揉了,生怕秦漓又把眼睛给合上了,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秦漓迷糊的厉害,她完全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心中天马行空的揣测,莫不是…… 不一会儿,她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就知道她是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了,不是天堂,是个女子为尊的世界。她继承了原主秦漓的所有记忆,以及她的身体…… 不知为何,她非但没有惊慌或是不可思议,心底深处隐隐约约竟然有一丝愉悦。 这大概是和她的死因相关吧。 昔日,她打扮的中性,个子又高,喜欢健身,帅起来真的没男孩子什么事儿了。可是当事业有成,人生圆满的时候,感情的大门却迟迟没有打开过,男的都和她称兄道弟,小姑娘见了她都红脸,她又不喜欢姑娘,她喜欢男的啊! 奈何喜欢萌萌的小哥哥,却没有长成萝莉样。 正当感情无出路的时候,她的闺蜜给她搭桥牵线介绍了个帅哥,还挺谈得来,本以为会就此告别孤独时,她现在才明白,那男的是和她闺蜜一早就撺掇了起来,骗取她的信任然后害死她,好霸占她的财产。 想必现在两人已经抱在一起笑了。 她冷冷嗤笑,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在异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