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可和谢流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温可一怔。 “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温鉴白没有注意到妹妹的表情,镜片下的眼眸深邃亲和,“我来问一下案子的情况。” 谢流喉咙一噎,面无表情,伸出手与之交握。 站在温鉴白身后的温可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将本笔拿到左手上,腾出来的右手拽了下温鉴白的衣服,力度很大。 温鉴白转过头去,对上妹妹难得露出来的古怪表情,轻声问:“怎么了?” 温可的眼睛像狐狸,又比狐狸眼多些俏丽,眼睛淡淡瞥向谢流,倒如刀子刮人一样,透着凌厉之气。 她心里疑惑又惊讶,打起手语。 ——他就是昨天那个贼。 温鉴白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 温可重新表达了一遍,然后添了一句:你确定他这样子,真是负责我案子的警官? 温可实在有些不相信,双手缓缓放下,沉寂的眸子带一丝探究。 谢流双手插进黑色羽绒服兜里,颀身颀面,桃花眼懒洋洋且不充斥任何情绪,老神在在地打量着她。目光犹如x线,是一种毫不收敛的探究。 温鉴白自然相信妹妹说的话,皱了下眉,心里疑惑谢流昨晚怎么会恰好在隔壁楼顶。如果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难道是为了案子来的? ——昨晚,谢谢。 温可盯着谢流,突然道。 她做事比较干脆,该道谢的时候要是藏着不说,良心难安。 谢流看着她。 她穿了一件毛衣,能看出胳膊很细,是一种肌肉线条从上至下愈渐收窄的细。皮肤透着瓷玉般的冷白,骨感的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使得昨晚的场景莫名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风将单薄的睡裙吹得翩翩欲飞,女孩的眉略微收紧,赛雪的肌肤在楼顶灯光下光滑细腻到亮眼。 “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庞清急切地望着他们,问道。 “昨天帮我表妹搬家,恰好看见你被困住,怎么还带恩将仇报找上门来报案的?”谢流及时止住想法,慢慢挑了下眉,瞥了眼庞清急出一脸汗的样子,心里有了猜想,声音平静地问。 他摸了一把左肩肩头,要说多疼倒称不上,但一摁,明显还能感觉到淤青的存在。 “还打了我的肩膀,你说,该怎么办?” 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还是第一次让人狠狠拿东西砸个正着。 如果不是这一下打在自己身上的话,他或许还会赞扬这女人警惕心强,为警局少一桩刑事案件做出了贡献。 知道温鉴白是科研人员,他该给些面子,但他莫名想看看温可的反应。 倒不是欺负她……好吧,可能是体内的邪恶因子从中作梗,但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想起了昨晚她着急指着大门的样子。 那模样比如今的样子要有生气多了。 作为绑架案的主要负责人,他从资料和温家人,还有她的同学嘴里得到了对于她不同的评价,昨晚眼见为实,突然对她产生了好奇心理。 温鉴白早就听说过谢流的行动作风,扫过他受伤的手,这会儿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住他愈发深究的目光:“抱歉,谢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差点还被误会了。” 他知道谢流记仇。 谢流轻咳一声,痞笑道:“正常,习惯了。” 他也清楚自己的性格和风评。 他取出烟盒,优雅地往掌心磕出一根烟,拿指尖抽出来,叼到嘴里,又抽出一根递给温鉴白:“里边儿聊?”话语含糊。 “谢谢。”温鉴白搂住妹妹的肩膀,护犊子的态度十分明显,客气地婉拒,“不过不用了,可可不太喜欢烟味。” 谢流慢慢地点头。 警局不能随便抽烟,他也没野到在顶风作案的地步,叼着只为过瘾。 很快,谢流把烟拿到手里,询问的目光看向温可:“进去说?” 他算是看出来了,温鉴白整个就是一个妹控,真正有发言权的是温可。 十分钟后。 “这是在令城大学后门的监控里找到的影像。” 屋里,庞清指着暂停的屏幕,尽管绑匪毁特意避开了这只监控,但温可挣扎时,一名绑匪的半个身影仍然暴露在了监控下——身高170左右,穿着黑白条纹上衣和牛仔长裤,肌肉发达,体态略宽,从背影判断应该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 “我们从现场车辆筛查出这辆津Q**562,在距离夏城三公里远的工地附近发现了这辆车。工地因财务纠纷停工了四个月,绑匪将车扔在那里,似乎有将车变成‘僵尸车’的打算。” “车里有换下的衣服和绳子,经过鉴定,绳子确实是用来捆绑温可的那一条。至于纱布、麻醉药、口罩,都在距离车子十几公里的垃圾筒里被翻到。” “我们还从二手车转卖网找到了车子的原车主郭彬,他前阵子恰好以4500元卖了一辆老旧的千里马。原本定价七千,不过因为他家里拆迁了,不急于用钱,所以在对方以4500的价格购买时,他还是同意了。” “因为两个人私下协商并交易,所以网站里并没有交易记录。”庞清道,“不过郭彬提供了字据,买车人姓何,名叫何保辞。” “我们了解到,何保辞的妻子和女儿纷纷病亡,不过他有个弟弟叫何保林,侄子叫何思哲。” “何保林好赌,欠下十万元负债,前阵子有个债主以他儿子的名义威胁他还钱,否则就杀了他儿子……” 庞清拿着资料坐在椅子上,对面是翘着二郎腿,状似走神的谢流。 “工地旁边有一个聂姓村,村子里都是仿古建筑的屋子,正在进行土地改革。有一半新盖房子的住户安装了监控,监控恰好录到了和何保林相似的人影。我们有查到,车子上的指纹与何保林及何思哲吻合。” “不过,车子上并没有何保辞的任何脚印和指纹。” 谢流突然抬头,将手机放到一边:“你认为何保辞有参与绑架过程吗?” 庞清沉吟了一下,道:“目前虽然查到他购买了车辆,但调查所知,他有长达十三年的抑郁症,因为一场事故瘸了腿,身体不太好,还有严重肠胃疾病……而且他老家邻居表示,何保辞和弟弟一家的关系并不好,当初妻女亡故时也没有得到弟弟一家的救助。应该不太会同父子两个合谋。” “不过他确实出入过玲珑村的一家四合院,负责看管温可。” “何保辞在本地一家高资公司做员工。”谢流不紧不慢,点醒他,“虽然没有打听到名字,但应该就是施唯。这一点还需要和施唯进行核实。” “如果是的话,何保林父子很有可能得知他在施唯工作,知晓了温家的情况,三人才一起合伙策划绑架。当然,按照你提供的依据,不排除何保辞是被父子两个逼迫的可能性。” 庞清想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通缉令下发了吗?”谢流又问。 “下发了,不过何保辞的还没有。”他答。 谢流面容冷峻道:“证据不明确,何保辞又有重度抑郁症,暂时只能采取比较低调的查找方式。不过他性格孤僻,三天前突然离职回家,在温可逃跑当天就消失不见了,找起来确实有些困难。” 想了想,他道:“有时间拜访一下温氏夫妇。嫌疑人状况特殊,必要的时候,需要在他们的配合下让嫌疑人现身。” “那我叫他们进来了?”庞清边收拾资料,边指向值班室外面。 受害人与受害人家属,按理说应该避开案件梳理过程,因而他们才让温氏兄妹在门外暂且等待一会儿。 谢流把玩着烟,烟瘾上来搞得他心里痒痒,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字正腔圆:“叫。” 温氏兄妹很快被叫了进来。 温鉴白听庞清说着,一声未吭。这些内容,他刚刚在李警官那里已经听过一遍。 温可想起那个枯瘦嶙峋的老人,恍惚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温鉴白和温可一同起身,客气地道:“谢谢。” 谢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划过温鉴白落在温可身上。温可似乎适应力很强,听到这些事也丝毫没有露出惊慌惧怕,侧眸望向一边,恍恍惚惚的像在回想着什么。 侧脸恬静可人。 谢流收回目光,眸深如水潭,看向温鉴白:“这是该做的。” 等温氏兄妹往门外走去,他也慢慢拉开拉锁脱下外套,腿却是飞快往门外迈。他烟瘾一上来就忍不住,讲这么多话忍了这么久,再不出去抽一根会憋坏。 走到门口,他将外套搭在胳膊上,却突然察觉外套像是钩在了哪里,跟他较着劲。 他没搞懂怎么回事,皱眉,下意识扯了一下—— 空气里响起细微的声响。 温可脸色难看,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腰上的毛衣被拉链钩脱了线,短小的一截毛线凄凄惨惨地立在空气中。 “……” 谢流一顿,俊脸难得有了尴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