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腾!”
君晚把十三推进了水里。
那水热乎乎,滑溜溜,还蒸腾着花瓣的浓郁香气。十三“呜哇”从水里钻出,迎面就看到三四个精干老练的中年大婶,抱着皂角、毛刷和木桶,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他。
十三二话不说捂住自己的“小十三”,掐着嗓子学良家妇女尖叫:“你们要干什么!告诉你们,统统不要乱来!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雏儿呢!”
木桶大婶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回应给他一头淋漓的热水。
“救命啊——杀人啦——君、君家小少爷虐待下人啦——”头一句话还没喊完,皂角大婶一个黑虎掏心直掏十三的两腿之间,后半句话直接歪成了“哦哦啊啊”的呻/吟调调。
君晚可没兴趣欣赏活蹦乱跳的“小十三”,就在门外远远坐着,听阿大和阿二给他汇报山庄事务。
庄主君万仇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所以庄里的大半事务都交给了四个儿子掌管。
君家长子多年来在江湖上结交游走,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仁侠,不过因为他常年在外,性格又过于仁懦,所以在山庄只挂个虚名,并不理事。
君家第三子,多年前因为意外而落下残疾,从此性格变得古怪,不愿见人。而四子君晚,则年龄太小难以服众,因此算来算去,踏雪山庄如今完全靠着二子君长鸣主持大局。
好在,君长鸣很疼爱君晚,对这位小弟凡事有求必应,因此当君晚说自己想学着料理家族事务,君长鸣二话不说就应允了他。
虽然没人在意,但君晚却学得十分认真。
“这个月外院的两笔额外支出,一笔是玉掌门的到访,一笔来自踏院,且第二笔的数目远大于第一笔……”君晚抬指敲了敲白纸黑字的账本,托腮望向阿大。“我三哥有说过,他这笔银子的去向么?”
一提到那个人,阿大的脸就垮了下来。“小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少爷对我们下人一向爱答不理。我和阿二跑踏院跑了两三趟,都被他一句‘请医看病’给打发了,甚至连三少爷的面都没见到。”
“我记得上个月和上上月,踏院都额外讨了一笔银子,且都说是给我三哥请医看病对么?”
“没错。”
君晚细细翻看数额,踏雪山庄中飞、鸿、踏、雪四座院落,分属四位少爷,唯独三少爷的踏院每月有一份额外支出,且数目逐月加大,毫无节制。
君晚接手以来,都是用自己雪院的支出去补这笔篓子,可如今篓子越来越大,早晚要藏不住。但偏偏,踏院每次都用“请医看病”的正当理由,江湖上人人皆知踏雪山庄的三少爷身有残疾,行动不便,若是请医看病,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小少爷,依阿大看,这件事还是留给二少爷去处理吧。三少爷这般行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谁人都劝不住,您虽然也是少爷,但到底比他年幼,就算登门寻理,他也不会把您放在眼里。”
“这个我自然知道,对了,这笔款子的去向你们有调查过么?”
阿大与阿二对视一眼,面上均是难以启齿的尴尬。
“怎么,”君晚直起身子,“我三哥难道想对我爹……”
“不不不,小少爷别多想。”阿大连忙打岔,纠结着嘴巴,好半晌才狠下心,道:“踏院的银子每个月都只流向三个去处,分别是……酒楼、赌/场和妓/院。”
君晚张张嘴,似是跟着明白了什么:“如此说来,怕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罢。”
“小少爷别担心,三少爷做这种事算家丑,家丑不外扬,就只有咱们踏雪山庄的人知道。”
君晚捏了捏眉心,摇摇头:“这些年,三哥他一心想叫踏雪山庄声名扫地,他既放浪形骸,便只会大肆宣扬,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所以小的才劝您,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还是推给二少爷去处理吧。二少爷虽然委任您料理山庄财务,但三少爷之事乃家事,就算您处理不来,二少爷也会理解的。”
几人正谈着,身后的屋里缓缓爬出一只湿漉漉的人影,长长的黑发滴汤洒水的盖在脸上,活生生就是条水鬼。
那“水鬼”匍匐在地,颤抖着冲君晚伸出五指,“你……你好狠的心……”
阿大和阿二吓了一跳,正要掏出武器,就见君晚“噗嗤”的笑了,他这一笑好似冰消雪融,无论是水鬼的阴气还是庄内事务的愁苦,刹那间烟消云散。
君晚转过身,扯了扯“水鬼”的耳朵,又拽拽“水鬼”的长发,然后捏出两绺头发在“水鬼”的头顶打了个花结。
“我看看,嗯……洗的挺干净嘛。”
“多谢小少爷夸奖,这都是奴婢们分内的事。”几位大婶喜笑颜开,对自己的劳动成果颇是骄傲。
十三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天色渐晚,君晚让阿大等人离开,独独把十三留下。十三从里到外被洗了个干净,曾经长年累月贴在身上的泥污一下去除,只觉得浑身凉飕飕,跟没穿衣服似的。
就在十三寻思着要不要再去泥地里打个滚儿时,君晚出来了。他换了一件藕色的添云长衫,腰中掐一碧玉绦带,乌发垂落两肩,雪肌水颜,宛如画中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