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出万里,落月荡扬州……好句!” 尚满月看着魏微微桌面桌上新写的诗句,忍不住赞叹。 魏微微却摇了摇头,说:“可惜只得了尾联,我苦思良久,也未能想出首联。” “不必着急,或者那一日,忽然灵光乍现,你的首联就自己跳出来了呢!” “借你吉言。”话是这么说,魏微微还是拿出一个空白扇面,将这两句诗提了上去。然后道:“同窗好友们,各个才华斐然,要是能请他们帮忙想一想首联,也是很不错的。” 尚满月笑问:“你说口中才华斐然的同窗,大概只有季公子一人吧。” “莫非你不觉的季兄才华横溢?” “季兄才华,自然毋庸置疑。只是,正因如此,你才不应该陷得太深了。”尚满月叹一口气,说:“有些底线,是不能踩的。” 魏微微白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友一场,我才劝你,季公子将来必定前程远大,咱们也都是得了功名的人,家中用心良苦,一心盼着我们中举出仕。若是因为一些儿女情长,断了前程,那可得不偿失。更不用说,你对季公子情深义重,对方却未必。” “你在胡说什么!”魏微微一下字就站起来了,她气呼呼地反驳尚满月:“我与季兄志同道合互为知己,却不如你想的那般复杂。再说了,便是我们有什么,那又如何?朝廷只说官不为妾,可从未禁止缔结姻亲!” 魏微微说的没有错,朝廷只规定得了功名的女性或者男性,是不能给人做且或者当小丈夫的,罪名便是辱没圣贤。 但男女都考了功名的,要是结为夫妇,却不会禁止。毕竟谁也没有规定,嫁了人就不能科举了呀! 只是这种事不论是在民间还是高门都很少见。 一来若非必要,大部分人家并不愿意送女儿去科考。 二来还是投资问题,所有的人家,恨不得自家子弟个个出息。若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个考出成绩的人才来,家里恨不得供起来,又哪里舍得嫁到旁人家里去让别人得利? 因此大环境中,男女双方都有功名且还成了亲的,的确是凤毛菱角,少有的几个个例,还打出了人命官司。 所以基本上,只要是都有了功名的两人,是默认不会相互嫁娶的。而且不管是在书院读书的女郎们,还是在自家读书考出来的女孩子,都很珍惜自己的前程,并不会纠缠于儿女之情,免得为将来的前途埋下隐患。 像魏微微这样的,真心是少数。她一边努力读书科考,一边又想要跟同窗保持超出友谊的关系,简直痴人说梦。更何况,尚满月是真心不觉得,季燕行对自己的好友,有什么真心。 想到自己和她从小就在书院读书,不忍心看她走上歧途,这才忍不住说了一句。却不想戳到了魏微微的敏感点,一下子就把人给惹生气了。 她赶忙为自己辩解,说:“我是一片好心,换成别人,我才不会说这些呢!” “那还多谢了,不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魏微微一句话,说的尚满月也不高兴了,嘟囔一声不识好人心,就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尚满月的话,魏微微不爱听,所以她烦她跟自己说那些。可是这回看她走了,她也不高兴。于是气呼呼地埋怨了起来:“她知道什么,我和季公子之间,岂是他们能够明白的?” “尚女郎虽然来了书院,却还跟个内围少女一般顽固,怎么能与女郎相提并论?”仆从一如既往地安慰起她了。 魏微微叹一口气,道:“我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但是她也太小瞧我了。那些话,她以为就她自己清楚,我难道就不明白么?不过也不怪他,季兄那样的人,可不是谁都能接近的。她不了解,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一想,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于是拿起新题的扇面,去找季燕行。 季燕行正在写字,临的是夕雾的帖子,听见书童报告说魏微微有请,便把字帖收了起来。 从住处出来,到了荷风亭,魏微微果然等在那里。 “季兄。” 见到了季燕行,魏微微便站了起来,问:“听说你今天一天都在屋子里待着,可是身子不适?” “那倒没有,只是读了会儿闲书,便没有出门。” “闲书?不知道是谁家新作,能让季兄这般青睐有加?” “这个么……倒不是什么名家巨著,魏贤弟不问也罢。对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事情自然是有的,”魏微微把她题好的扇面拿了出来,说:“今日偶得两句,可惜只有尾联。苦思冥想,也不能写全,只好过来求助,请季兄帮我写个首联。” “神风出万里,落月荡扬州……贤弟好文采。” 魏微微羞涩一笑,就听季燕行道:“不过,这么好的诗句,出自贤弟之手,就更应由贤弟自己完成。其他任何人,无论多么有才华,也无法体会贤弟写下这两句时的心境。如果硬接,也不过是生搬硬套而已,可惜了贤弟的好句。” “若是旁人,我当然不敢请教,但是季兄才华,贤弟却是心中有数的。更何况,我的心境,旁人不知,季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季燕行眉头一皱,继而摇头:“贤弟说笑了,我与贤弟心境性情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又怎能感同身受?贤弟谬赞了。” 归根到底,这诗就是不帮她写。 魏微微好说歹说,也没能说服。原本她还想着,等季燕行出了首联,自己便题在扇面的另一边,正好将这扇面送给他。现在没能得到他的两句诗,这扇面也送不出去了。 魏微微失落万分,在荷风亭留连许久,最后连季燕行的书童都要来问他们是否准备一起用膳了,魏微微无可奈何,这才带着遗憾告辞。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季燕行从来都是那样温文有礼的样子,便是她这样的知己,也是比旁人稍微关心一点儿,也从不见她有多热情。 因此魏微微只道他果真无心作诗,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哪知次日刚上完了早课回来,就听见文璟在说,季燕行写了扇面,一大早巴巴地等在翠云斋门口,就是为了给夕雾看。 魏微微一听,当时就愣了。 季公子那样的人,看着温文尔雅,对谁都和蔼温柔,但其实最冷淡不过。不是他认同的人,他连话也不爱说,更不要说主动接近什么人了。 作为唯一的例外,魏微微一向为自己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而感到自豪。便是如此,他也没有主动送过自己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却得知他一大早等在别人门前,只为了送一柄扇面?心情可想而知。 想到自己昨日没能送出去的扇面,魏微微只觉得万分羞辱,同时又觉得根本无法相信。 “魏兄,你该不是要哭了吧?” 文璟看到她表情难看地站在那儿,便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要说起来,新来的这位夕贤兄,当真是才貌双全,少有人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用的着你来特意提醒?” “哎?跟你没关系吗?”文璟夸张地说:“哎呀哎呀,是我记错了,我怎么一直记得,魏兄你是个爱才之人呢?还以为想夕兄那样的人才,会被你引为知己,原来是我记错了。” “夕兄有才,当然人人愿意与之结交,不像某人,读书十年,依旧赖在菡萏院,呵……”说完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气的文璟直跳脚,差点忍不住要追上去。亏得宁含烟拦住了她,道:“你着急什么?她这会儿不知道多难受呢,你撞上去也是当个出气筒,还不如等着看好戏。” “有什么好戏可看?” “好戏么!自然要耐心才能看到,且等着吧。” 宁含烟对魏微微的了解,果然非比寻常。 从文璟那里得知季燕行去找夕雾送扇面之后,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的魏微微,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要去找季燕行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