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怎么了?” 从夕家出来之后,池召龄便陷入迷思,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吓得书童胆战心惊。这样的主子,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一路上也没敢吱声,直到到了听香小榭,才终于小心地问了起来。 池召龄默默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准备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口。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受了伤之后,一瞬间愈合伤口? 这种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一时觉得自己看错了,一时又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夕雾那个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身上藏有不少秘密。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测,很可能与事实大相径庭。 “你……对了,这里不是有个下人,与夕家相熟么?把人叫来。” “是!” 书童闻言下去,当天下午,就把杨百花给找过来了。 杨百花自从那天看见了掌柜的死状之后,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回去之后,更是噩梦连连,没得一日消停。 她怕极了,这才恨不得立刻让夕方明把她带回家去。 夕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族,但比起自己独门独院的生活的母子俩,却是要有靠头的多。 她想着只要能进了夕家,便是个妾也好呢,总不至于不明不白,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要了性命不是?就因为这,她才一改常态,拿着儿子做威胁,一定要让夕方明接自己回家去。这才有了夕家二房闹来闹去那一出。 这些日子,杨百花对夕方明两口子,可真是恨透了,那两人一个跋扈一个胆小,黄氏硬是咬着牙不让她进门,夕方明居然也没法子,连个女人都制不住。害得她见天儿提醒吊胆的,生怕那贵人又突然出现,把自己也给弄死。 虽然从头到尾,她根本不明白贵人到底为什么要杀了谢掌柜,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让人畏惧。 随着时间过去,杨百花几乎要稍稍放下心来了,哪里知道噩梦成真,贵人到底是把她又给想起来了。 再见到池召龄时,再也没有了除此见到时那种浮想联翩。如今的池三公子,在杨百花的眼中,跟个阎王没什么两样了,哪里还敢分出心思,去看他的脸。 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听见那少年的的声音,说道:“先前你说,你与夕家相熟?” “是……是有一些来往。” 她想起来了,谢掌柜当时,也是在说夕宾的事情来着,说着说着,就被拔了舌头了。 这位贵人似乎对夕家的事情关心得很…… 各种想法闪过之后,杨百花定了定心神,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有关夕家的事。 * 此时的夕家,已经摆好席面,准备吃饭。 夕家两房难得坐得这么齐全。厅中摆了两张桌子,夕静和夕娴,以及她们两人的嫂子,带着三个孩子,坐在一个桌子上。 夕方岳和陈氏,夕方明和黄氏,外加上两房各自的男丁夕宾和夕禄,作为家中有发言权的人,都坐在了主桌上。 夕雾现是传嗣女,身份上和夕宾夕禄是等同的,于是便也跟父母哥哥们坐在了一起。 席间除了几个小孩子间或发出一点儿声响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怎么说话。毕竟两家的关系一向不算不得亲近,更不用说两家都知道这次硬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事情。 一顿饭吃的阴云密布,好不容易等夕方岳说吃饱了,其他人便也懂事地放下了筷子。 丫鬟送上清水来,服侍众人洗了手漱了口,之后,才听见夕方岳沉声问:“老二,还有弟妹,你们两个,究竟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我……这!大哥,难得好日子能聚在一起,说这些是不是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好孩子们都在,趁着今天齐全,便把事情说开。”夕方岳冷声道:“我们两人,说起来是兄弟,从小却没怎么亲近过,后来父亲过世,更是早早把家分开了。按道理说,这是你家的家事,轮不到我这个当大哥的管。但你们这么一帮人,总是赖在我家里,这……说不过去了吧!” “都是她!这莽妇不识好歹,有家不归,害得大哥大嫂没了清净。”夕方明瞪黄氏一眼,还有心踹上一脚,但好歹记得当着儿子的面,便没有当真的动手。 这些日子以来,他死活闹着要把杨百花母子接回来,但是也只是逼黄氏同意,却不想明明白白地闹到儿子面前。 虽然说长子无用,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子,但相比起才不过十来岁的小儿子,长子毕竟已经成年了。 很知道趋利避害的夕方明知道,无论如何,跟已经成年的儿子闹翻,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两个儿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自欺欺人地,还想着不要把儿子牵扯进来。 只是可惜,黄氏跟她想的恰恰也是一样,年长的儿子才是这个家里除了丈夫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是丈夫唯一的顾忌,同样的,也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想把丈夫想着外面的贱人的事儿瞒着儿子。 之前夕禄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一直在家里装聋作哑,这个时候,被夕方岳明直接当面揭开了,他自然不能继续装装作什么也不知了。 “伯父说的有道理,事情已经闹了这么久了,再闹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夕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作为儿子,我原本没有干预父亲决定的权利,但是身为家中长子,却不能不为家族前程考虑。如今白慕白罄都大了,眼看就要启蒙,父亲若当真纳妾,触犯了律……”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昱国律法了。 律法规定,女三十无所出可纳一妾,四十无所出可纳两妾。 但是究竟是三十岁一个都还没有生才能纳妾,还是之前生了,只是三十岁之后不能继续生了才算,这就要看情况了。也就是说,这道律法,存在一个漏洞,但是由于种种缘由,事关婚姻的律法多年没人敢碰过,于是乎,这个漏洞便一直这么存在着。有人借着这个漏洞打擦边球,自然也有人能力强嗓子大,死守着规矩没有退让一步。 但是对任何有心仕途的人家来说,这条律法,却是不能去碰的,因为就算你妻子丈夫不争不过你不计较,也难保多年以后,被政敌利用了。 夕方明看重外面的儿子,就是因为她认为杨卫读书好友前途,夕禄也不傻,自然也能在这上头堵他。 夕方明看了看两个瞧着听机灵的孙子,支支吾吾半晌,终究却是说道:“我没准备纳妾,只你兄弟,到底是夕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了。” “既然如此,父亲想要收养,便接回来就是了。左右不过一个养子,添一双筷子的事,哪有什么为难的!” 要是外面那女人舍得让儿子被黄氏收养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改名字了。 夕禄吃定了父亲拿那女人没办法,自然乐得说些场面话。 黄氏为难地看了儿子一眼,心里想的却是,这回恐怕不像以前想的那么简单了。 果不其然,才过了两日,夕方明便乐滋滋地宣布,要把杨卫接回来了。得重新给改名字,需要添上族谱。 这事儿来告诉大房的时候,夕雾听了我一耳朵就算了。 因为她已经为重阳诗会的事情烦的焦头烂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