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温沁从化验窗口的夹子上取下自己的化验单子。
上面两个指标: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
说真的,要是没有后面贴心标出的上指箭头以及正常数值范围,温沁根本看不懂这组数据代表什么。
医院这项服务不光贴心到位,关键时刻还一针见血。
再次回到门诊室,温沁面如死灰,心如刀绞。回想一个多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她此时的内心只剩一个想法。
她想屎。
“你怀孕了。”对面的中年女医生语气平淡,猝不及防地又给她补上一刀。
温沁神色谨慎,小心问那医生:“不会验错吧?”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女医生无语的眼神从镜片上方飘向她。
无声的对视里,她领会到对方表达出来的意思: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是这样的。”温沁还是尝试解释了一下,“因为他最后并没有弄在里面,所以……”
“体外S精并不安全,你们不知道吗?”
她知道是知道,但有句话怎么说?
没被蛇咬过的人,总以为蛇不会轻易咬上自己。
侥幸过了头就叫无知,可叹她这个无知少女!
“没结婚的吧?”女医生瞥她一眼,这次脸上还挂着笑——不用怀疑,就是冷笑。
温沁有点恼羞成怒,失节是小,面子为大,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故意扯下遮羞布,怎么也要维持一下的。
“结了。”
两个字,够大声,够底气,也够厚颜无耻。
接下来的对话变得顺利多了。
女医生低下头,劈里啪啦敲键盘:“那是要的了,给你开点叶酸吧,回去多休息,一个星期之后再来做B超,检查孕囊发育情况排除宫外孕,记住头三个月不要……”
“不要的。”
同房……
敲键盘的手立刻顿住,女医生抬起迷茫的双眼,望向对面的姑娘。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面上白白净净,没有烫染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个马尾,显得很有活力,身上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
看起来像个听话安静的大学生。
“你还是回去和孩子他爸商量一下吧。”女医生负责地提醒说,“这事毕竟伤身体,落下病根可影响你以后的生育问题。”
温沁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决定。”
女医生心里已经自动脑补了一位不靠谱的年轻丈夫形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再次跟温沁苦口婆心道:“孩子他爸呢?他不管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得让他知道的。”
“他爸爸……”
温沁不知道该怎么说,瞥见对方一副没完没了关心自己的慈祥模样,眼睛一闭:“不、在……了。”
她最后一个字发音极轻,如果不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肯定是听不到的。
……
三月的太阳明亮又通透,照得人浑身发懒。
回想刚才那医生同情心碎的眼神,温沁的脑袋都开始发晕了。
那人确实不在嘛,都消失了一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至于别人要理解成另外的意思,那可不在她控制范围之内。
下午温沁正常去上班,因为只请了半天假。整个下午她魂不守舍,惶惶不安。到了下班时间,温沁逃一般冲出单位。
步行街的甜品店里,温沁和好朋友范珺见了面。
“下周三有没有空,陪我去做个手术。”上午她已经预约好一周后的检查和手术,快刀斩乱麻。
范珺才从北京培训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她的电话叫出来。听到温沁说做手术,范珺捏着小勺的手一顿,眼睛从碗里抬起。
“得啥病了?”
“没病。”
“没病做什么手术?”
话音落下,范珺眼睛瞪了瞪,不知是女人的第六感觉还是身为户籍民警的洞察力,她的声线都开始打颤:“你不是吧,搞出人命了?”
温沁摸了摸鼻尖。
“奸夫是谁?”
“你不认识。”
“……”
瞅了瞅对面,温沁又憋了一句:“我舅舅一同学。”
“什么?”
范珺蹭的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一急眼就这状况,双手握拳,怒目圆睁,气咻咻的样子好像来跟人干仗。
她指着温沁:“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店里人不多,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温沁连忙在底下拉她袖子:“你先坐下,坐下……”
“我他妈服了。”范珺压住声音问温沁,“你丫被老男人骗了,还是被强了?”
舅舅的同学?
难道不应该是哥哥的同学一类的?这样才容易被人接受一点,不是吗?
“六岁而已,也,也不是很老吧。”温沁对自己也挺无语,只能磕磕巴巴解释。
“……”
顿了顿,又交代一句:“喝了点,没把持住。”
“……”
范珺差点抽过去,怎么听这货的语气,倒像她把那男的强了。
范珺一脸心碎:“你就不怕你家周太后撕了你?”
“所以这事不能让她知道。”温沁正色道,“我预约了下周三的手术,你陪我一起去。”
对面没动静。
温沁已经压抑了一天,这时候觉得无比烦躁,拿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对面:“行不行一句话,别问东问西整得我跟犯罪嫌疑人一样。”
“不是,”范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盘算着说,“我陪你去一点问题没有,关键这事你不能自己一个人担下来,他有一半责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