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端端的给小年给林家送节礼,却原封不动地被人家给退回来。不仅退回来,他亲自上门林主簿竟然面儿都没露。且不说王员外唉声叹气地回到家中,左思右想没想明白这里头除了什么事儿,就说大房婆媳冒充安琳琅这事儿没完。
不仅没那么容易就完,反而折腾个天翻地覆。
不为其他,就因这乡下婆子被林家下人拖来主人跟前,当着主人的面儿从衣裳下摆掉下来好些东西。肉有一大坨,好些稀罕的瓜果。林家一家子当场变脸,素来抠搜的林老太太气得脸发青,她着实没想到找人来做顿年夜饭,竟还给家里招来了贼?
“来人,给我去后厨查查!”
林老太太在林家独霸这些年,吃食是重中之重,银两就是命根子!从来都是她从旁人手里抠东西,就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抠走一星半点儿的。
顿时那叫一个怒不可遏,指着下面哭嚎的两个人就叫嚷:“给我查清楚,后厨到底少了多少好东西!”
林家下人哪里敢耽搁?林家管家亲自带着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杨妈妈去后厨点东西。
怕漏了什么,叫人将林家的厨子也给叫来。
大房婆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们平日里去哪家办酒席不是小偷小拿的?主人家就算知道也不好说什么。怎么贵人家里这么严?方伍氏吓得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连连说自己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官家太太放过她俩。
林主簿满心以为能吃一顿好吃的,希望落了空不说,更气恼这些乡下人胆大包天拿他当傻子耍:“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不长眼的腌臜婆子,把我这一堆好东西都给霍霍了!”
西北边儿大冷天先不说弄到这些新鲜蔬菜得花多少钱,就说弄过来得费多少劲儿。这要不是真喜欢吃,哪里会耗费这个力气?可这些个好东西,全一锅扔在这些炖肉里头。
后厨那些西域香料和南边来的作料,每一样都是林主簿花了大价钱买从商贩手里淘回来的,特地用来做年夜饭。别说那新鲜蔬果了,光这一小袋的肉桂皮,没个十两银子都拿不下来!林主簿一说,林家抠搜老太太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打,都给我打!”银子就是林老太太的命,祸害她的金贵东西不打死他们都算她心善,哪里还有赏银钱?
三五个形色狰狞的下人冲上来,按住婆媳俩就是一顿板子。
这小地方天高皇帝远的,林主簿这么大的官,就是这武原镇的天。别说打婆媳俩一顿,他就是将两人打死了扔出去,两人也找不到门路哭。
大房婆媳俩原以为的大好的差事没挣到一个铜板反而叫自己被打了个半死,真是懊悔得眼泪都往心里淌。等林家出了一通气将婆媳俩扔出去,这事儿到这还没完。林老太太心眼子只有针尖大是镇上的大户都心知肚明的。不仅小气,还抠搜。大房婆媳祸害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她恨不得让方家倾家荡产赔给她。
“不行,这钱我得从别处找补回来!”林老太太在镇上作威作福这些年,很懂得拿扯着儿子的大旗占便宜。尤其知晓王家为了大女儿的事情巴着自己儿子不放,她直接放话这事儿就是王家人不会办事。
这话都放出来,正琢磨林家为何变脸的王员外可不就立即打听到。
求人办事,姿态低人一等。王员外一听这个原因,又气又无辜。他哪里晓得林家下人能蠢到这份上,找个人还能找错。但是林家不认这错,他只能舔着脸认了。
林老太太的意思他也懂,就是要银子,要补偿。王员外在妻子屋里骂了一句‘吃相难看’,心里琢磨这等他的大女儿当上贵人,非得叫这家人吃进去的全吐出来不可,转头叫人开了库房。王家家底在武原镇算厚的,当即拿出一百两的银垛子,亲自冒着雪又往林家去了。
他这边刚走,王家大奶奶人在屋里就砸了好些东西。肥胖的脸上肉一颤一颤的,自己儿子舍不得骂就只能骂那两个乡下人:“好他个方大郎,两面三刀地跟我王家人玩心眼子!”
她气得捂着心口直喘粗气:“给我叫几个人,我非叫他书都读不成!听不懂人话还读什么书!”
这边林王两家的热闹折腾得西街穿了个遍,方家一家四口在忙小年夜的饭。腊月二十三,安琳琅的家乡是要包送灶粑粑的。一种米粉的水煎包子。米打碎磨成粉,蒸熟做包子皮。安琳琅小时候吃的是酸菜肉香干馅儿。小时候爷爷包上一大锅,一个一个贴到大铁锅的边缘。
拿煎水煎包一模一样的煎法将包子两边煎得金黄,吃起来咔嚓脆。中间糯米的皮软糯香甜。加上中间酸香鲜的三心馅儿,肉和香干的汤汁混合在一起,加了点酸菜在其中半点不会腻歪。安琳琅小时候一口气能吃三个。每回都是吃到爷爷怕她撑死,连说带吓的停下才舍得停嘴。
武原镇这边倒是没有吃送灶粑粑的习俗。反倒是吃糖。这里有个讲究称‘二十三吃麻糖,吃不上麻糖啃指头’的童谣。讲究的是吃麻糖,夜里一家子再吃一顿团圆饭。
老方家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儿,但方老汉不知何时去过镇上买了不少糖瓜,反倒是安琳琅从地窖里找出来一坛子酸菜,想着就算身处异地也做一次送灶粑粑。她拿着两根香肠去村子里有磨的老三爷家里磨了一小盆的糯米米粉。拖着一家子在院子里包送灶粑粑。
方婆子手艺是确实有。许是在西北军营跟正经师父学过,包的一手好包子。
安琳琅只做了个示范,后头的活儿她一个人包了。反倒是安琳琅拖着病秧子工具人在后厨做奶糕。没有双歧杆菌,她这边想制成酸奶得看运气。贫穷让安琳琅放弃了自己天真的想法,她决定将剩下的羊奶制成奶糕,生得浪费了这一大半桶的羊奶。
周攻玉对于安琳琅使唤他这事儿十分坦然。他从不是个贪嘴的人,但是吃了一年多苦药食不下咽以后终于吃到让人吞舌头的菜肴,他自然很顺从自己的本能。
安琳琅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只要有好吃的,他可以随时烧火。
安琳琅对于仙男朴实的内心毫无察觉,除了觉得他挺自觉以外,就只剩下时不时冒出来的嫉妒。气死人,同样在没有护肤品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生存,凭什么他是破碎的美而她就只是磕碜?难道这破世界还有性别歧视?
不想承认自己没这工具人天生丽质,安琳琅选择相信是周攻玉皮太厚。
因为皮厚,所以不长冻疮。因为皮厚,所以白皙滑嫩……不管了,再漂亮不还是给她烧火?她说提水,他就得提水,这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安琳琅心里疯狂吐槽,面上一本正经地往豆粉捞羊乳上洒糖浆。低配版的豆乳盒子,安琳琅用仅有的工具做了五六个。大冬天的也不怕它软化,做好了她就端到一旁用东西盖起来。
堂屋里老夫妻俩将一盆的糯米团包完,差不多有六十多个。方婆子这几日在家歇着,吃得好,脸色都好看了不少。虽然老夫妻俩还是瘦筋筋的,但瞧着人明显精神了许多。方老汉一瘸一拐地将一筐生送灶粑粑送到小厨房这边来,安琳琅这边也准备开始煎了。
锅底刷了一层油,一锅差不多四十个。全贴到锅旁边。剩下二十五六个生得存起来,下回想吃的时候再煎。大冬天的也不怕它坏,安琳琅盖上盖子就让火闷。
大锅做菜就是快,煎粑粑也很快。里头差不多能闻到味儿了,安琳琅这边掀开盖子就一瓢水浇下去。
刺啦一声响,那香气香的离得近些的方寡妇都忍不住伸头来问:“你们家这是在做什么好东西呢?香味儿都飘到我家里来。”
说到这方寡妇,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丧夫,中年丧子。如今三十多岁老得跟四五十岁的老妪一差不了多少。孤家寡人的,自打儿子一死就在村子受嘴巴不干净的人指指点点。她索性一个人搬到村尾的空屋子住。跟方木匠家里一样住的离村子有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