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原本还要去拜见庄妃、德妃、惠妃,以及长宁宫的文昌公主。都是长辈,在她养伤期间送来了不少补品礼物,是该去谢一谢的。 但陛下大手一挥:“小景的伤还未好透,该早些回府歇息,其他的小事,朕让有福替你去办。” 有福公公是宫中的太监总管,乃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就算在公侯大人们面前,也是有脸面的人物,但现在,陛下让他去给庆阳郡主当跑腿。 申仪公主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父皇这也太过纵容庆阳了 后宫妃子的善意,原本就该庆阳亲自去谢,如此让有福敷衍了事,虽说诸位娘娘不敢多说什么,可是心里难免要有愤忿。 庆阳年幼,向来任性,她们奈何不得她,便一定会将这份愤忿加诸到母后身上。谁叫她们都姓时? 淑妃恩宠隆盛,在这后宫几乎像个无冕之王,母后的处境已然很艰难了 偏偏父皇还要如此行事! 陛下才不管这些,他对庆阳郡主的宠爱一直都是明晃晃的,不避讳任何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尤其喜欢当着时皇后的面表现。 他高高兴兴地与时景聊了许久,直到有福公公来请他,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陛下一走,时皇后便对时景说道:“司天监来报,说黄昏时恐要下雨,姑母便不留你了。你的外伤刚好,记忆也没有恢复,近日还是在府里好好休息,莫要再总出门。” 申仪公主接口说道:“月伶馆这种地方,表妹就别再去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住口,申仪!”时皇后厉声喝道,“你是大公主,也是小景的姐姐,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申仪公主似乎从未见过时皇后发如此大的火气,一时有些懵住:“母后,我我” 倒是时景笑嘻嘻地说道:“姑母莫气,申仪姐姐说得没错,月伶馆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以后不去啦!” 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福身行了一礼:“那姑母,太子哥哥和申仪姐姐,小景就先告退啦。” 太子摆了摆手:“聚贤楼诗会那日,我与申仪会亲自去郡主府接你。” 等时景的身影彻底消失,时皇后的脸色肃穆起来:“申仪,跪下。” 申仪公主十分不乐意:“母后,我知道刚才不该提月伶馆,可是,庆阳做出了那样的事来,如今整个京都城的勋贵都在笑话她呢!我也是为了她好,才那样提醒她的!” 她对庆阳原本没有恶意。 父母双亡的孤女,就算再得宠,在这庆宫中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申仪公主一开始是同情她怜惜她的。 可后来,随着她长大,越来越胡闹,越来越离谱,给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带来了许多麻烦和负累,对她的那份心疼便渐渐消失了。 而现在,只剩下厌恶。 时皇后面沉如水:“跪下!” 申仪无奈,只得委委屈屈地跪了下来:“母后,您也偏心!” 太子连忙打个圆场:“申仪,别这样说!小景是母后的侄女,可你是母后的亲生女儿,要说偏心,母后也是偏心你的。” 他温柔地扶着申仪的肩膀:“哥哥知道你对小景的许多做法颇有微词,你心里也是为了她好的,可在父皇跟前,你不该将心思都露在脸上。 舅父当年为父皇而死,父皇这才对小景有事必依,这是他的知恩图报。 你是父皇的女儿,不该和他唱反调的,这岂不是在打父皇的脸?” 时皇后闻言扭过头去闭上眼睛,许久才叹口气说道:“行了,我倦了,也不想多说什么。” 她顿了顿:“申仪,回去之后罚你闭门思过,等到了聚贤楼诗会那日再许你出门。以后你见了小景,收起你那份想管教她的心思,以礼相待,守好你的本分便可。去吧!” 说罢,她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回了寝殿。 申仪公主讷讷地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才是父皇母后亲生的,可他们却一个个地都站在了庆阳一边。 太子将妹妹扶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好了,申仪,你和母后犟有什么意思呢?母后这些年过得多难,你我都心知肚明,这种时候,你就别再给她心里添乱了。好吗?” 他忽然压低声音,试探地问了一句:“妹妹,你对小景是不是因为安表哥?” 申仪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太子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越说,声音越是小声,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一胎双生的妹妹,尽管彼此脾性不同,但没有人比太子更了解申仪了。他知道,妹妹确实心仪萧谨安。 他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北境燕国又发来了和亲的请求,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了,父皇这次无论如何都会给一个答复。申仪,我要你记住,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惹父皇不快了!” 申仪脸上的血色一下子便全数褪去:“父皇真的会让我去北境和亲吗?” 自古以来,和亲公主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不是芳华早逝,就是颠沛流离。像文昌公主那样,灭了国仍旧母子平安被接回庆宫养着的,已经是万幸的了。 而北境的燕国,听说还过着像野人一般茹毛饮血的生活。 她连想想都觉得窒息。 太子沉声说道:“宫里适龄的公主,除了你,便没有别人了。宗室之中,倒是有几位年龄合适的郡主县主。父皇会怎样抉择,我不知道。但若是你一味与他做对,那他要远远地打发了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扶住了妹妹的肩膀:“申仪,你近日安生一些,安表哥那里,我会帮你!” 若是申仪能尽快和萧谨安确认关系,那去北境的和亲人选就不必担心了。 不过只是转瞬之间,申仪公主却仿佛长大了许多岁。是啊,比起去北境和亲这种可怕的噩梦,对庆阳的讨厌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点头:“好,我都听太子哥哥的。” 出宫的小轿里,为了确认那夜遇见的男人是不是萧谨安,时景借着想要逛逛帝宫的名义,按着记忆中依稀的路线指挥着宫人前行。 “往右转,往右转。对对对,再往左!对对对。樽儿,前面那些屋子一排排的,造得还挺有意思的哈,这是哪啊?” 樽儿只觉得脑壳疼。 这些屋子一排排的毫无特点,与亭台楼阁皆为景的内宫殿宇相比,如同流萤与日月。到底哪里有意思嘛? 她硬着头皮回答:“回郡主的话,前面是沧海阁。” “沧海阁?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啊?” 这打探未免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 樽儿沉默了一下:“陛下赐给萧世子的府邸还在修缮,这些日子,世子爷一直都借住在沧海阁的单间内。”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了郡主大人眼中迸射出的炙热光芒。 吁就算忘记了所有,但郡主却还记得对萧世子的那份心动呢!不知道为什么,樽儿竟觉得鼻子酸酸的,莫名地很想感动一下。 这时,旁边的屋子“吱呀”一声门开了,迎面走出来位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子。